段羽听见陆允之提醒,非但没有冷静,反而更加暴戾,有种无能的愤怒,咆哮问道:“袁副将知不知情?”
一心求死的人犯在被烙铁敲击后反而开始惧怕真正的死亡,倒豆子一般说道:“我说,我全都说,袁副将对于暗杀的事不知情,但调查您外室的消息都是他告诉夫人的,夫人难以接受与脏辱不堪的女子共事一夫,这才谋划了此事。为了不引起您的怀疑,我不能出面,所以雇佣了其他杀手,而我们在岸上伺机而动,本以为那日江上起雾,船上又只有女子四人,乃是动手的最佳时机,谁知,同船女子竟然有那么多人保护,不仅分散了杀手的注意力,就连我们为杀手准备的火箭也不得已全射向船只,就为了确保船毁人亡任务成功。”
陆允之深深呼出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他庆幸安歌已经适应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再是初来乍到毫无防人之心的单纯穿越者,短时间内,不仅培植了自己的人手,还将南宫玥留给她的暗卫尽数收服,各个都如若言一般忠心耿耿,这不得不让人欣赏她的人格魅力和处事聪明。
段羽没想到家里那个贤妻居然如此狠辣,他们一直相敬如宾的,若不是自己心中惦记丽娘,他们早就应该圆了房,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可是,这个要为段家延续香火的贤妻不仅派人谋杀丽娘,就连雇佣的杀手也不放过,他相信,就算任务成功,杀手也拿不到应有的报酬,不是说了吗,岸上的火箭其实是为杀手准备的,只不过当时情况有变,他们临时起意射向船只,只为确保任务必须成功,最毒不过妇人心,神机营副将的女儿怎会是听话娴静的女人呢?怪自己太过大意。
所以,丽娘真的掉入水里,被火油烧死了吗?
想到这儿,段羽只觉得自己的心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伸进去紧紧捏住一样,剧痛突袭,让他无法呼吸。
她那么爱美的……火烧……很疼吧……
段羽突然弯下腰,双手紧紧捂住胸口,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努力吸了几口气,喉咙干涩,他强撑起身,拽着人犯后脑,顶在自己额头,颤声问道:“你亲眼见她跳入水中被火油烧死了吗?”
“我……我没有亲眼看到她被烧死。”人犯瑟缩着说道。
段羽心中燃起一线希望,眼睛一亮,“那你看见她去了哪里?”
犯人结结巴巴地说:“同行女子护卫太多,我们没敢停留,当……当时火光冲天,看到那女人确实跳入江中,被……被火油包围,我们便快马加鞭离开了……老爷,饶我一命吧,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刚燃起的一线希望立马破碎,段羽缓缓松开人犯,眼睛发呆,喃喃道:“我饶你一命……”
人犯大喜,就知道老爷会顾忌袁家脸面,怎么着也不会和夫人闹僵的,兴奋的撑直了身子,“谢……”
谢字后边是什么,没机会说出口,一把短刀抹了过来,人犯脖颈处裂开一匝长的口子,血突突往外冒,呲了段羽一脸。
“我饶你一命,谁饶丽娘的命?”
不会武功的段世子并不代表不会杀人,这显然不是他第一次杀人,手法快的过于熟练。
见此情形,陆允之并不意外,转身默默离开。
世家子弟最会权衡利弊,都是从小泡在阴谋池子里,杀人陷害这些东西司空见惯,早已有了标准的处理方式。
这边人犯一死,便死无对证,又是家丁,随便找个理由都能搪塞过去,至于失去个心爱的玩物,不算什么大事,最多心情郁闷几月,只要权势在,美人不过是触手可得的东西。
就算段羽气不过,非要带着人犯回去理论一番,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让袁家和段家都下不来台,让京圈里的人看笑话,休妻更不可能,事业如日中天的段世子会为了一个妓子与权势对立吗?答案显而易见。
对袁夫人而言,这件事根本影响不到什么。
她敢做,就知道段羽不敢翻脸,自己父亲是神机营副将,拥立有功,新帝才刚刚登基,急需拉拢各方势力,一直未曾封典,已是难以安抚人心,哪会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流传开来,无非添了一条妒妇恶名,不疼不痒,却能借此机会敲打段羽,谁叫他珠玉在侧不知珍惜,非要去那烂泥破瓦里寻欢,要错也是他错在先!
安歌在得知背后真凶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同意陆允之继续追究的意思,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心里清楚,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丽娘并没有真正死亡。
如果硬要把事情摊开来,丽娘可能会被追查,谎言也有被识破的可能,那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就会消失,甚至送了小命。而自己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如何与京城贵胄相斗,到时候段羽就能把自己大卸八块,就算陆允之肯为自己撑腰,难道真的要他与京圈树敌吗?
若言倒是痛快,直言自己一个人上京就能暗杀掉那妒妇,正好为暗卫营受伤的兄弟报仇,可安歌怎么能同意,段羽也是她的朋友,虽然比起丽娘的份量来说略逊一筹,但她不想让段羽再添心伤,冤冤相报何时了?
所以,这件轰动江州的行刺菩萨娘子一案,就以流民认罪伏法,船舫掌柜不幸罹难结了案,段羽没有参加云舒和小丸子的喜宴,失魂落魄的回了京城,据说一病不起,修养在府,概不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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