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桥纵天,清潭无底。白茫无垠,孤寂漠然。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眼前这一片蓝到发黑的水潭显得格外扎眼。它就如同一只深邃的眸子,孤独地镶嵌在这片一无所有的天地中。而横贯其上的廊桥,便成了这双眼唯一的瞳孔。

出现在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突兀不协调,莫秦萧下意识地探向腰间,却摸了一个空。莫说是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剑匣,就连那贴身的衣物此刻也荡然无存,就这么赤裸裸地行走在这方天地之中。

莫秦萧低头看着自己的下体,本该是命根儿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饶是淡然若他,一句脏话也免不了脱口而出:“我嘞个去!”

不死心地摸了几把,每次都无功而返后,莫秦萧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不过落寞之余,眼前发生的一切也越发肯定了他心中所想。

“幻术还是幻阵?幻阵不大可能,幻阵需要压阵之物,维持幻阵的灵力也是极为明显的。可眼下此处既无地脉灵力,除了那池子和桥外也没有别的存在,显然不符合幻阵的布置。”

“那就只有可能是幻术了?”

想到这儿,莫秦萧回忆起之前在流音阁听过的那一场关于幻术的讲法,按照月疏影所说,天下幻术殊途同归,都需要灵力对他人进行干涉,需要神识进行诱导,再高深的幻术也不出其道。

而想要知道是否身陷幻术之中,最好的方法就是探查自己灵力的走势。灵力敏感至极,一旦收到外界的影响,在体内的走势就会产生波动。虽然这样的波动不会对修士有什么影响,却是一种极佳的自检手段。

由于幻术多是配合施术者的神识影响识海从而在他人眼前形成幻境,所以当灵力经过头部的经脉时,这样的波动会显得极为明显。

在之前那次讲法中,月疏影就曾详细地介绍了多种自检手段,但大部分都需要配合神识施展。莫秦萧没什么修炼幻术的天赋,加之识海狭窄,灵识匮乏,别的法门他都学不来,唯独这最基础的灵力自检法还是能学一点的。

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莫秦萧反复确定周遭无威胁后,以十丈为限,在远离水潭和廊桥的地方抱守归一,屏息凝神,将为数不多的灵识集中在灵力上,随着灵力游走在身体的每一处经脉。

就在莫秦萧自检之时,一处秀雅厢房内,女子看着梳妆镜中不约而同地做着同一件事的两人,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无奈的微笑。

“遇事不慌,行事谨慎,身处陌地时的应对也很慎重,还有对未知的威胁也有预防,不去接触未知的存在。这两个小家伙比我想得要优秀,之间的默契也远超想象。看来之前的经历确实磨炼了他们不少。”

说话间她的手指一抬,镜中便呈现出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人头攒动的大殿之中,月疏影提气凝神地守在昏迷的莫秦萧和小白身旁,警惕着四方威胁,与周围热情洽谈的氛围格格不入。直到……

大殿的门轰然倒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中,一个魁梧庞大的大汉带着满脸的担忧闯入了大殿,四下张望了一番后,便然后踏着如雷的脚步,向着一个方向小跑而来。

距不过几步,他却逐渐慢了下来,憨笑取代了不安,双手有些局促地理了理缭乱的衣衫。可他却忘记擦去头顶的汗水,只知道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迎向他心爱的人儿。

警惕与紧张如冰入春日,逐渐消融,脸上的笑与他如出一辙。那一双媚眼中却是多了几分思念,还多了几分委屈。

乳燕归巢,低声抽噎。半是思念,半是欣喜。

在这久别重逢的圆满身边,却躺着许多和莫秦萧他们一样陷入昏迷的人,一样的似睡非眠,一样的安详平淡。与他们相比,周围那些醒着的人则显得轻松不少,谈笑风生,见怪不怪。

看着这温馨和睦的一幕,女子脸上的笑容依旧,一双素手却已停在镜前良久。那一双眸中,悄无声息中多了几分落寞与孤独,添了几丝哀伤与思念。

良人重逢,小别胜新欢,落得个触景伤情,勾得百感忧思。

“哎……”

一个小周天过去了,顺畅如初。

一个大周天过去了,无事发生。

三个大周天过去了,倒是查出了两处暗伤。

九个大周天过去了,外界的时间过去了三个时辰,这已经是莫秦萧冥想修炼的极限,可预料之中的波动还是没有出现。莫秦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紧皱,尽是不安。

“所以这不是幻术?还是说这幻术已经高深到我根本无法察觉?那岂不是仙人才能施展得了的?”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的池水,苦笑一声,喃喃道:“若是别人倒也不用这么警惕,可谁让这里是九天宫啊……”

“算了,纠结也没有意义,既然自检没有用,那就试试看别的法子。”

说着他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立起来,一手摸着丹田,估算着剩下的灵力应该还能施展三道剑气,便摆好了架势,瞄准了远处的池子和廊桥。

“也多亏之前芥弥姐的训练,不然光凭我之前那种随手划出剑气,恐怕还真没有办法探一探这里的虚实。不过这样也好,主动攻击总比被动受敌来得强。管他是什么,先砍一剑再说!”

“九天宫!对不起了!”

话音刚落,凛然剑气纵横百丈,寒光逼人,威慑无双。剑气横推百丈又十丈,一汪静潭被搅得地覆天翻,只见得:

碧水分两端,廊桥天上横。骤雨忽来急,润得一青衫。

有戏!

见到深潭不稳,见到碧波如浪,整个天地都随着泉水的分裂而产生了一丝波动。虽然那木质的廊桥依旧屹立如初,但还是让莫秦萧看到了一丝希望。

“再来!九天宫的各位!再来一次对不起了!”

“呵——”

这一次,剑气凝练,如华似虹,太阳真火附着其上,赤地千里不在话下。潭水之上白雾千里,烟雾缭绕,升腾化云,再而化雨,周而复始。又见得:

勾天连地三千丈,平原摧丘百余里。赤火替日耀照宇,东巡西陨列天时。

廊桥上火光点点,又立刻被水汽熄灭。桥面被烟雾熏得黢黑,看不清原先的质地。随着桥梁的受损,莫秦萧清楚地感觉到了脚下的土地传来了些许颤抖。这让他更加肯定,眼前的廊桥和水潭便是此方天地的核心,又或者说是阵眼。

斩出那一剑,按照常理来说此刻莫秦萧应该已经力竭倒地了。但此刻他非但没有疲惫的感觉,甚至体内的灵力还和之前一样,非但没有损耗不说,连使用过后的波动都没有。这让莫秦萧再次起了一些疑心。

“看来不是幻术那么简单啊,感觉和常思姐的幻虚有点类似,不过没那么高级就是。也好,总算是找到些突破口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试试剑吧!我就不信我把这两个都打爆了,九天宫的人会注意不到。”

“九天宫的诸位!对不住了!”

说着,莫秦萧集中精神幻想手中握着一把剑——银剑中正,三尺六寸,无秽无锐,玄妙自存,刃开道统,尖穿乾坤。劈可开天地,斩可断清浊,刺可贯古今,挑可颠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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