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当初只知道变强的你,如今进步不少啊。”揶揄了两句后,太懿解释道:“儒释道三门各成一宗,传承三圣遗泽至今,虽然他们没有伪至高坐镇,但他们背后是曾经距离至高仅只有一步之遥的三圣。”

太诛淡淡地反问道““三圣……又如何?”

“三圣之威,不可不慎。毕竟哪怕是魔祖当年也过着了他们的道。而且三圣合力可以在短时间内与至高媲美,一旦打起来,必定是生灵涂炭,如今的穷荒遭不起。”

“……”

趁着太诛沉默的时候,太懿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没必要和六宗彻底撕破脸皮,在祖尚未苏醒的前提下,树敌太多对我们不利。况且三圣是祖都敬重的对手,我们自然也要给他们三分薄面。现在要做的,是等。”

“知道了。六宗的人,暂时不杀。”太诛点点头,目光突然投向远方,看向那个正在穷荒边境上漫步的少年。

感受到太诛的目光,少年停下了脚步,相隔千万里与之对视,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在他身后,一道高逾百丈的虚无壁垒拔地而起,自森罗而来,无色无形,却彻底分割了九州与穷荒的天地,留给北望之人一片模糊的虚影。

“太明?”

太懿点点头,“攘外必先安内。九州人入穷荒如入无人之地,这点还是让我有点不舒服的。从现在开始,穷荒要闭门谢客了。太明负责攘外,安内就拜托你了。”

“做什么?”

太懿坐起身,与太诛并排而坐。他撷过身边的一朵红花,一边拈下为数不多的花瓣,一边淡然地说道:“从今日起,穷荒封域。外人不可进,魔族不可出。直到……”

“威服穷荒,魔族一心。”

天地哗然,静看北地异变,却无一人敢拦。

穷荒的封锁引发了各方的关注,而最早观察到此番变化的,必然是镇守着九州北大门的北域三城以及长城军。

原本就被黄沙掩盖的北方如今更显得荒凉,虽说风沙不越境难得地为长城带来了好天气,大大缓解了万里瀚海南下的驱使,但作为交换,是如今的九州与森罗对于北地穷荒内部的一无所知。

未知,不可怕,全知也不可怕。对于战争来说,最可怕的是一知半解。

于是乎自壁垒出现之时,一波又一波的斥候从长城倾巢而出,深入不毛,如同蚁群一般四散而去,隐于黄沙,可最后带回来的结果永远只有一个——一无所知。

“报——大将军,黑鸦营甲子至癸酉小队回报,虚无壁垒已经蔓延至穷荒与东海交界,并持续向北扩张。九州与穷荒凡接壤出尽被阻,无法深入。”

长城军大营内,身着银铠,正坐帅位的杨烈看着斥候传来的一份又一份情报,脸色愈发阴沉。“黑鸦营小队修整半日后再次出发,这次带上些土师和修士,尝试能不能从地下挖穿通道。”

“是。”

自壁垒出现的那一刻起,作为长城军团总指挥的杨烈已经连续四天没有睡过觉了,血丝在眼中蔓延,眼眶周围的疲惫让人望而生畏。原本对于金丹修为的杨烈来说,哪怕是一年不休不眠也无伤大雅,可如今……

待到军令官离开大帐,一直在一旁沙盘上推演的叶悲秋抬起了头。杨烈也不扭捏,埋头提笔写下一份寄往京州的密信的同时,开门见山地问道:“北地被封,是魔子所为还是九天宫干的?”

叶悲秋的脸色同样算不上好看,作为总参谋的他此时压力也不小。落眼于面前的沙盘,往日用一代又一代的北地军人的生命换来的穷荒前线的地况,此刻尽数被烟雾笼罩。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悠悠叹了一声。

“那日从两域边境走过的少年是三太之一的太明,曾经是魔族十三境内最强,当初有人评价他是‘坐十三而望十四,如临江垂钓,徐徐耳’。”

“十三境?”杨烈沉吟片刻,继续问道:“请得动谋战侯阁下破阵吗,亦或者濮阳阁下?”

“昨日师尊从东海赶来已经尝试过了。这方壁垒并非出自太明之手,其内蕴含的力量连师尊都有所忌惮。春秋堂引经据典,配合书院和九天宫的资料得出结论,这很有可能是当初那位亲手布置的绝天封地闭灵阵。”

“我不关心这个,我只想知道能不能破。”

“三位伪至高联手可破,但无法预估太懿和太明对此会有何应对。一旦破阵是否意味着两域之间的全面开战。而且更重要的是,与大阵有所联系的那位是否会因此苏醒。”

“妈了个巴子的!”听到这样的结论,杨烈忍不住骂道:“攻也不是,退也不是。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魔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阴谋诡计,我们连一点反制的方法都没有吗!”

“天机尚未被屏蔽,北玄师叔已在御北城修建占天台,京州前来支援的钦天词也已经在路上了。此外占星楼、坐望道、梅花小栈等精通卜算望天的宗门,都派遣了修士来支援。”

“占卜的准确率能有多少?”

“非伪至高出手,北玄师叔十占九准。哪怕有魔屏蔽天机,依靠占天台也能大致推测出吉凶。虽然不说是绝对,但防范于未然还是做得到的。”

“这还差不多。”说话间,杨烈的密信也写好了,敲上专属的漆封后,信件被他投入一旁的法器中,直送太安。

“我已向太安求援,增兵驰援长城和北地三城。剩下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说罢,杨烈疲惫地瘫软在帅座上,忍不住骂道:“这叫什么事?一会儿守边大将叛乱,一会儿龙族入侵,真不知道杨詹睿那个小崽子干什么吃的!”

听到这话,叶悲秋的脸色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在心中腹诽道:

呵呵,别的不好说,就东海之乱和龟山事变,明眼人都看得出谁参与在里面了。大将军啊,你可太小看你这个侄儿了。

可面对凡俗事,作为修士能插手的地方实在太少,加之朝廷这个夹在仙凡两方中的特殊存在,叶悲秋作为军人还真不好和他们撕破脸皮。哪怕心中有怨也只能默默吞进肚子里。

抬头看了一眼不断招呼着军令官的大将军杨烈,叶悲秋在心中苦笑一声。谁能想到乾杨氏硕果仅存的族人,会放弃太平王爷不做,跑来北地当长城军团的总指挥呢?

或许大将军比自己想得还要通透?若不是看透了皇权更迭的惨烈与肮脏,他又何必来这里呢?又何必立下终身不会太安的毒誓呢?

想到这儿,叶悲秋再次看向这个略显沧桑的中年人,心中想起了师尊对他的评价,不免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情。

杨烈,一个生在普通人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可生在皇家,他就是注定的牺牲品。无论他取得多么大的成就,无论他多么才华横溢。从他放弃争夺皇位奔赴北地的那一刻,他的命就不单单是条人命了。

“那是乾杨最后的底线和排面。他的离开,他的名字,都是他最大的政治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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