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恍然,与父亲母亲生活习惯了,只当是两个寻常老人,实则是自己最大的背景。

……

六月。

隆庆帝下旨重审路亲王案。

当年,路亲王涉嫌私造龙袍、玉玺涉嫌谋反,阖家流放,途中为山匪灭门。

经三司调查,案件疑点重重。

东厂适时推出替死鬼,某大档头立功心切,栽赃陷害。

至此,路亲王翻案。

七月。

隆庆帝赐爵路亲王后人,封阳昌郡王。

宗室无不称赞,言称陛下乃仁君!

……

七月廿二。

燕赤霄登门告辞,将启程去东南。

“清灵观传来消息,虎头山有妖物踪迹,燕某去探查一番。”

李平安疑惑道:“血灵果案查不到踪迹?”

“查不到。”

燕赤霄沉声道:“应是有死士认出了燕某,将一切都藏匿起来,大半年功夫什么都没查到!”

李平安宽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厮早晚会落网。”

“希望如此罢。”

燕赤霄对此不报多少期望,事实上多年降妖除魔,见多了人妖勾结作恶,真正能查清楚幕后的又有几回。

所谓因果报应,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

“道长此去珍重!”

李平安说道:“莫要与妖物讲什么道义,斗法前先雷劈火烧,待它气息奄奄了再斩杀。”

“那是自然。”

燕赤霄颔首道:“燕某不止自己用,还要将这般降妖之法传与同道,当是一桩大功德!”

说罢举起马狂奔,转眼消失在街头。

李平安望着燕赤霄背影,很想与妖魔鬼怪说一声,时代变了!

……

隆庆元年。

秋。

陆京中二甲第九名,赐进士出身。

……

又是一年除夕。

子时。

吃过饺子。

李平安正准备回屋睡觉,媳妇拉了拉衣角,低声说道。

“相公,过年了,该要账了!”

“娘子说得有理。”

李平安经媳妇提醒,方才想起来,状元楼不知卖了多少本聊斋,一文钱也没送来。

这生意做的一点儿都不体面!

“咱得寻个由头,不能暴露了身份……”

李平安心思电转,很快心想到了理由,附耳与媳妇仔细讲过。

片刻后。

两道黑影从屋顶飞掠,速度快若闪电。

前些日京城下了场薄雪,尚未融化干净,许多屋顶仍然白茫茫一片,两人踩过去不留任何痕迹。

媳妇真气外放,双脚离地半尺。

李平安催动追风骨,似御风而行。

状元楼东家住在盛业坊,三进宅院看似不大,然而左邻右舍都是朝堂大员,属实近水楼台。

穿堂过户,进入后宅。

李平安直接推开正堂房门,进去见到惊恐的丫鬟,挥手打晕。

听到动静惊醒的崔老爷,惊恐的看着两个夜行人,想要呼救,又怕遭人灭口。

努力按捺恐惧,哆哆嗦嗦的说:“二位好汉,所来为何?”

“要账!”

媳妇努力装作凶神恶煞,幸好黑巾遮住了脸,否则带有几分憨厚的凶巴巴模样,根本唬不住人。

崔老爷听到要钱,顿时放下心来,从床头摸出个木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厚厚的银票。

“好汉,您看这够不够?”

“要人命账!”

李平安冷声道:“梁州崔氏夺我田地,杀我族人,听说你就是崔家人呢,今日为族人报仇。”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崔老爷吓得满头大汗,丝毫没有怀疑李平安的话,夺田杀人之类的事,崔家不知做了多少。

媳妇厉声喝问:“说,你是不是姓崔?”

崔老爷闻言灵光一闪,连忙说道:“我不姓崔,姓吴,全家都姓吴,我给你拿族谱……”

说着挣扎起身,从书架上取出卷书册,翻开看里面记录的是吴姓族人名字。

李平安假做叹息:“原来不姓崔。”

媳妇睨了崔老爷一眼,从盒子里数了五千两银票:“那也是与崔家纠缠不清,该罚!”

崔老爷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直到眼前夜行人消失,方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地。

回到家中。

媳妇喜滋滋的将银票收起来,属于自己的钱,谁也不能拿走。

“相公,你说状元楼会不会改姓吴?”

“不会。”

李平安摇头道:“那厮只会花银子请高手护院,绝不会舍弃崔姓,可舍不得世家遗泽。”

媳妇对着脖子比划了比划:“那要不要上门教训一二?”

“这回咱去要账,下回没理由了。”

李平安不否认自己钓鱼执法,故意给状元楼贪银子的机会,但也是合情合理。

当真无缘无故登门教训,那就成了入室贼人了。

状元楼所作所为,只是道德有缺,即使人人唾弃,也没到违法乱纪的地步。

……

大年初一。

清晨。

李平安正在练功,忽然听到敲门声。

习惯性的瞄了眼门缝,外边站着的是陆京,手里拎着两坛酒几盒点心。

李平安开门说道:“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

陆京进门将酒、点心放下,径自对着李平安下跪磕头。

“学生给先生拜年!”

“快快起来。”

李平安满脸无奈,连忙扶着陆京起来,笃定这厮有事请教,否则躬身拜年就足够了。

二人来到堂屋左右坐下,媳妇端上来瓜子点心。

陆京起身又要磕头拜年,李平安伸手按下,说道:“你是我学生,有事就直接说,莫要拐弯抹角!”

“瞒不过先生。”

陆京说道:“弟子考中后,入刑部当值,然而处处碰头,事事不如意,特来请教先生该如何做?”

大乾进士分为三甲,头甲入翰林院重点培养,二甲入六部担任京官,三甲则下放州府县衙。

李平安问道:“怎么个不如意?”

“大抵是所读四书五经,完全用不上了……”

陆京稍加描述,李平安便明白其中症结,首先是所学与现实所用脱节,其次是出身限制眼界见识。

一腔骄傲、抱负进入官场,结果让老油子们戏耍的晕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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