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将至,宋提刑正要凝结香火金身,率先动手劫法场,耳边忽然传来苏明远温和声音。
“宋大人,莫要波及百姓了,苏某父母双亡无子无女死后一身轻,这般只会让我增添罪孽不得安宁。”
宋提刑双目闪过玄光,漆黑幽深如夜色。
“何必对狗朝廷愚忠,许多人逼你死,同样很多人愿你活!”
“追求不同,自然选择不同。”
苏明远神魂之力温润如春风,拂过宋提刑如冰如玉的阳神,原本肃杀之气瞬时消弭,漫天飞雪也肉眼可见的稀落。
“选择死是你的道……”
宋提刑眸光低垂,看着缠在身上的玄光,如蜘蛛网般嵌入阳神之中,任何手段都不能拔除。
“只是本官身为一地城隍,日日夜夜听信众祷告,愿苏大人长命百岁,所以救你也是我的道!”
话音落下,风雪再次转急。
这时。
地面轰隆隆震动,只见菜市口四通八达的街道中,围上来无数军卒。
披坚执锐,弯弓搭箭。
飞雪笼罩看不清数量,听声音少说数以万计,看军旗字样正是新君登基时,镇守京城的威远营。
军卒将街道堵塞,除非带人凌空飞走,否则绝难劫法场。
朝廷这般大阵仗,只为斩一人而已!
军阵当中寒光如林,煞气冲霄而起,将天上的乌云都冲散了,转眼间风雪消弭,几道阳光落在刑场。
地上雪光愈发耀眼,白茫茫一大片真干净。
监斩官抬头看了眼太阳,顿时松了口气,从签筒里取出令牌,扔在刑场上大声呼喊。
“行刑!”
燕赤霄牵着马转身离开,临走前从胸口取出枚令牌,正是朝廷特意颁发的三十六州总捕头,随手扔在地上。
“告诉楚督公,燕某不日登门拜访!”
番子们吓得面色比雪还白,连忙捡起令牌,忙不得的回东厂禀报。
“世事如狱,贫僧恭贺施主解脱……”
慧空禅师叹息一声,单手按住将要暴起的智刚,捏了个佛印,开始念诵往生祈福法咒。
菜市口其他方向,见到威远营大军后,各有动静。
大多都是低眉顺眼,与宋提刑再好的交情,也比不过身家性命。
刑场上。
刽子手听到命令,取下苏明远脖子里的亡命牌,熟练的对着大片刀喷了口酒,对着脖颈位置比划许久下不得刀。
传承了几代的手艺,祖祖辈辈杀了不知多少人。
刽子手早已不相信世上有神明存在,然而今天这不寻常的诡异大雪,让他生出了敬畏之心。
既敬畏神明,又敬畏内心的良知。
“难怪别个儿都病倒了,只有我傻乎乎当值……”
刽子手心底犹豫挣扎,一边儿是铁饭碗,一边儿是鬼神报应,琢磨着现在假装晕倒是不是能混过去。
苏明远神魂敏锐,感应到刽子手纠结,当即催动神魂之力。
刽子手双目茫然不由自主,双手僵硬的举起大片刀,对准了脖颈用尽全力砍下去。
刷!
鲜血喷出数尺,头颅咕噜噜滚出去,双目安详的合着。
整片白茫茫的大雪地是一张画纸,那抹赤红涂在正中,刺眼醒目,意味深长。
四周千万双眼睛,他们不在画中,而是欣赏画作的观众。
观众受画作感染,或悲戚,或痛哭,或指天骂地,或愤世嫉俗,人世百态,不一而足。
回到家中。
李平安先是品了几壶茶,又饮了几坛酒,心中郁气仍难消除。
取来纸笔写“静”字,一遍又一遍,写了大半个时辰忽然顿笔,呆愣半晌后一脚踢翻了书桌。
“娘西皮,早知道就不去刑场了。”
“本以为把眼遮住,把嘴闭上,把心蒙了,说人活着只为自己,反正几百年后都是黄土……终究是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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