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转移话题,一向见宝眼开的我,眯眼瞅着,问:“嗯,那腰带有啥说头吗?”
“那些红绿宝石咱就不说了,腰带正中那枚亮闪闪的玩意儿你可认得?”
“猫眼石呗。”后半句我省了,崔妃簪子上也有一枚.
“那可是南洋寻来的猫眼石,啧啧,足有鸽蛋大小,你说,谁看了不得上前巴结着?”
正说着,浑身宝气的张大善人正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江南鱼米之乡,为了朝廷,粮食都运往西京,百姓吃不上饭、饿殍遍野,这世道,简直不让人活了!”
百姓也捶胸顿足、怒骂如潮,俱拱手道:“手执金刀起东方,仰仗张大善人了。”
张大善人骇得连忙摆手,颤巍巍地捂住心口,急声道:“某只为百姓福祉,那是谋反,大逆不道的罪过,说不得说不得啊!”
我拧眉,“‘手执金刀起东方’是什么意思?”
又到了卖弄的时候,诸葛清摇头晃脑道:“民间有谶语,隋那会儿,到处都在唱“杨花落,梨花开。结果李唐代隋,如今,说的是东方有人能代了唐。”
“就他?”我乐了,记忆中的皇帝,一定得是父王那样清隽雍容,温煦矜持,眼前这尊弥勒佛半点没有人间真龙的气势。
我眯起眼,扫了一眼周围乱哄哄的百姓,冷冷道:“如今的朝廷怎么回事,任由百姓胡言乱语……”
诸葛清回过头来,打量着我,若有所思地问,“我们碧霄宫跟皇家有什么关联?”
我摇头。
“那你,”他忍了忍道:“不像碧霄宫的少主,更像皇帝的……?”
他不就想说我是朝廷的爪牙吗?
面对这么个酸儒,我对之以社稷大义。
那一番陈词滥调出口,对朝廷一肚子不满的诸葛清幸灾乐祸的一笑,“前日遇到刺史府文书,如今的扬州城早已群龙无首!”
怪不得绮丽楼的常客有好几日未见了,我问:“刺史呢?”
“朝廷调刘展来江南,实为设局,要将他诛杀。谁知人家防了一手,带了七千兵马过来,连续取了毫州、楚州,眼下即将渡河,入主扬州,刺史李桓已率部连夜出逃。”
“百姓倒也不慌?”
“刘展手持江南道印信,宣布李桓是叛贼,他御军严整,即便入主扬州,百姓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只当看戏。”
“朝廷为何要对付刘展?”我不解问道:“这刘展过去也在陈留,这些年在江淮一带阻击叛军,对朝廷有功,没几年就升到了宋州刺史。”
诸葛清压低声音道:“都是那谶语惹的祸。”
“什么祸?”
唰开折扇,掩住脸,诸葛清偏头悄声道:“这些草民真能瞎掰扯,那句话跟姓张的扯不上关系。”
“那是谁?”
“‘金刀’指‘刘’,‘起东方’与‘展’意合,‘手执金刀起东方’暗指刘展会取代大唐获得天下。”
“哦,原来刘展被朝廷盯上是因为这。”我冷声道:“什么谶语,简直是胡扯,八成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酸儒编出来的.”
诸葛清没应我,折扇朝前指了指,只见船头的大善人立刻换了张笑脸,拍着胸脯道:“我宣布,咱们天启的宝贝换了银子,全部拿去南洋采买粮食,天启米铺平价供应,让江南百姓都能吃得上饱饭。”
同一句话,别人记住了粮食,我听到的是银子。
百姓激动地声声高喊“天启……”
正是天启银楼的天启,不但有银楼,还有米铺、漕运.好像天下的生意都让他们天启张家给做了。
在欢呼声中,张大善人缓步踱下船头,他的人虽胖,行动倒是敏捷,不一会儿,便已立在花船中央的戏台上。
好戏即将登场。
很不服气地盯着那胖子,我叹了口气,“便是当今皇帝下江南,恐怕都轮不到如此拥戴。”
诸葛清摇头:“当今皇帝宠幸奸佞,囚禁太上皇,可谓不孝,赐死建宁王李倓,可谓不仁。说到刘展,人家也是有功之臣,皇帝听风就是雨,暗行阴谋诡诈之术,如何能让天下人臣服?”
我幽幽一叹,“朝廷大事咱也管不了,算来,刘展与朝廷之间肯定要争出个子丑寅卯,到时候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碧霄宫的产业,才是我首先需要考虑的。”
诸葛清举目望天,悠悠道:“如今的李唐朝廷只剩下小半壁江山,按下葫芦起了瓢,江南地界的大王小王、大匪小匪,反正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江南的天快黑了!”
天已黑。
戏台上表演歌舞的伶人已退下,张大善人宣布——鉴宝大会正式开始。
有杭州的客人带来草书大家张旭的《十五日贴》,也有苏州客人带来了魏晋大家的画作
心中思虑着扬州危在旦夕,既然李桓落败,朝廷肯定会有新的部署,会不会动用平卢的军力,那些家伙战力勇猛,绝不是善茬,刘展会不会与叛军勾结,也许叛军已经南下
思索着,忽听有人惊声喊“照夜矶”。
寻常人不懂,照夜矶不是夜明珠,而是夜光枕。
顾名思义,夜晚的时候,它最亮,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
此刻,戏台四周的灯光全部熄灭。
花船幽深处,仿佛璀璨星辰落于人间,光华似清涟般荡漾而出,浅碧色的柔光,照亮了江南萧索的秋夜。
那玩意我不但见过,还躺下枕着歇了歇。
曾经的雪儿,听说王妃从韩国夫人处借来了宝贝枕头,特地在傍晚时分,忽悠偲哥哥一起潜入王妃的闺房,爬上王妃的宝榻,体会了一把。
甚至还逗偲哥哥说,要娶我得用照夜矶做聘礼。
在如潮的啧啧赞叹声中,我自告奋勇登上花船,随众人上台掌眼。
通体如碧,触手温润,莹光澄澈,照的方圆三尺内光华焕彩。
却不是夜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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