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连续大战几个回合,才开始我偶尔还能赢,然后就一直输,再也未能翻身。

推开棋盘,我噘嘴道:“不玩了,没意思,老输!”

他开怀大笑,道:“今日大王我净胜八局,看我不把你变成大花猫。”

话音未落,探手就来揭面具,我慌得手足无措,可船舱狭窄,一时间无处可逃,竟被他摁到舱壁上,我讨饶:“阿霁,我面目丑陋,见不得人。”

“不可能!”他伸出手指,勾住我的下颌,带茧的指端触碰时温热,似带着奇特的电流,酥酥麻麻的。

而我的脸已涨得通红,手臂用劲,奋力招架住他,“真的,五年前逃离京都时,在太白山遭遇土匪,被、被......”

情急之下,我结巴得一时编不出来,他却比我还急,瞪大眼睛,“被什么?”

“土匪怀疑我是什么......皇子,欲将我献给叛军,迫于无奈,”思绪拉回过去的我,终于酝酿出满眶盈盈的泪光,“我用......匕首自毁面容。”

他......信了,闻言整个人忽然僵住,那双极好看的眼睛,漆黑如夜的眼底,闪过如黑夜一般的绝望和悲哀。

我斜倚舱壁上,默默看着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到舱外。

月华若霜,冷雾凄迷,矗立船头高颀隽秀的背影与我,虽近在咫尺,却似隔着千山万水。

阿霁终于醒了,而我,竟有几分释然。

释然地凝望秋夜无尽,凝望着挂在舱外的寂月,凝望着歇在甲板上的雪儿。

刚从美妙的江南梦境中醒来的它,怔忪间,懒懒回味着梦里鲜美的小鱼,全然不觉人世间的悲苦。

人生本苦,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一切都会好的,明日到了扬州,阿霁会头也不回地离去,仿佛东流逝水,奔向自己的宿命,再无半分踌躇。

师傅说的对——“食色,性也”,正如同初到江南的雪儿,以为自己爱上了鲜鱼,与杀手偶遇的阿霁,心里也有个拯救孤女的侠客梦......他们只是不清楚自己究竟喜欢什么。

仅此罢了。

想到这,我起身,执起披风,想要过去给他披上。

就在披风覆上他肩头的刹那,那高颀隽秀的躯体,竟然承受不住跪倒在地。

我吃惊地退后。

而他却抱着头,好像正竭力想要控制什么,身体蜷成一团,脊背深深深深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困兽般痛苦的呻吟。

奇怪了,被毁去面容的我依然谈笑风生,而与我相识仅三日的他,在得知这个曾经的乞丐、杀手不过是个丑八怪时,却痛不欲生。

我重新打量起他,论演戏,我比他擅长,可我实在分辨不出他是否在假戏真做。

装作若无其事,我转身想要回船舱。

身后却传来一声野兽般的长啸,“啊——”

仿佛久久压抑的火山,在瞬间迸发,惊天动地,啸声里满是凄怆悲恸、绝望愤懑。

这一瞬,浮在唇角的蔑笑凝固了。

轻易糊弄了他的我,全然无法体察他此刻的心境,踱回船舱,斜倚着身子躺下,右手杵着下颌,习惯性开他玩笑,“怎么啦,大少爷阿霁,是不是觉得这几日,让这么个丑八怪近身服侍恶心了你?没事的,待会儿我就搬到二当家......”

可是......话还没说完,我的嘴巴就被堵住了。

那是他的唇。

湿热的唇瓣重重啄住了我的。

唇间的温热,一种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战悸.......

刹那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五年了,曾经青涩而又美好的吻,只存在于遥远永不可及的记忆里。

同样万籁俱寂的夜晚,同样令人沉醉的酒窝,还有眼底迷醉的神色,以及潮水般澎湃的温柔......

为什么我竟感受到久违的幸福感,整个人僵在他的怀中,迷迷糊糊地搂住了他的腰,隔着微薄的秋衣,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

而那抹湿热竟肆无忌惮度入口中,固执地纠缠住我,专注地挑动着我笨拙的舌。

身体轰的如给潮水涨满,只觉他的呼吸浓重地扑到我的脸颊,带着曾经那个少年的熟悉感。

我闭上眼睛,唇角含笑,无比幸福的微笑。

然而,眼角却已泌出一滴一滴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接着,我便将他重重地推开了,我的人逃也似的蹿到船头。

鸵鸟似的将自己埋在双臂里,痛苦已将我摄住,心蓦地抽紧,护在外面厚厚的结痂撕裂开来,在滴血。

“阿霁,我的心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此生都不会再对任何人有想法,你很好,只是......我不是那个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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