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小矮个,正是王跃东。
看着眼前的发小身材敦实的样子,江佑白心里也是无限感慨。
后世这小子,大学毕业后分配回了浮梁市委,但耿直的性格让他在体制内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宇宙瓷厂停办后,他就离开体制内,和他老子一起经营一家瓷器店。
后来浮梁的旅游业日渐发达,王跃东也是抓住机会,搞了几家民宿和手工陶瓷体验馆,不能说大富大贵,但小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啤酒肚大到看不见水枪。
“狗日的,你发什么呆呢!”
见江佑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王跃东没好气地捶了一下江佑白的胸口。
“赶紧的吧,刚刚有人看见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带了一袋子的录取通知书去了学校,说不定就有咱们的。”
录取通知书?
一段尘封的往事浮上心头,那些痛苦的记忆碎片逐渐清晰,瞬间让江佑白脸色发白。
“不好!”
没等王跃东反应过来,江佑白便犹如一支离弦的箭,猛得向红旗中学冲了出去。
“欸,小白,你等等我。”
王跃东只是愣了两秒,便急匆匆地跟着跑了起来,引得宇宙厂里的行人纷纷侧目。
宇宙瓷厂,是浮梁市的十大国营瓷厂之一,专门生产高档陶瓷茶具、餐具销售到欧美,出口创汇今年突破了2000万,是全省闻名的大厂。
整个瓷厂占地将近100亩,分为生产区和生活区,小学、医院、澡堂甚至电影院,应有尽有,几千名职工及家人都生活于此,可以说是一个微型城镇了。
但由于刚恢复高考还没几年,厂里读高中的子弟并不算多,所以宇宙瓷厂就索性把厂里的适龄高中生,全都并入隔壁红旗瓷厂下属的红旗中学就读。
“这俩臭小子,当心点!急哄哄的,没个定性。”
一路上,不少瓷厂家属笑骂道。
下午这个点,生产区那边还没下班,宿舍区内三三两两的退休阿婆在大院内散步、聊天。
来不及和这些阿婆们重新道一声好,江佑白此刻的心里满是焦急。
就是今天!
虽然早已忘了具体的日期,但他清晰地记得,邮递员送来录取通知书没过一会儿,学校收发室便发生了一场诡异的小火灾。
虽然及时扑灭,但有7、8封录取通知书已经被烧了大半,其中就有他的那封,烧得只剩下岭南大学的抬头和他的半个名字!
事后学校和公安查出来,是一个40多岁的老知青,从77年恢复高考以来,连考6年都没考上,于是趁着收发室大爷上厕所的间隙纵火泄愤。
即便自己后来拿着各类证明材料还有介绍信,去到岭南大学希望能重开一份录取通知书,招生办的老师在了解情况以后,也只能深表同情但无能为力。
在这个还没有身份证的年头,录取通知书可以说是入学的唯一凭证。
甚至有少数手眼通天的人,就是靠着盗窃录取通知书从而假借他人的名字去上大学。
最后自己也只能无奈返校复读,一整年郁郁寡欢,第二年只考上了本地的浮梁陶瓷学院。
命运的齿轮,就因为一次无妄之灾,而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绝对不能让历史重演!
江佑白心中暗自发狠,脚下又快了几分,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红旗中学跑去。
路旁的法国梧桐树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知了拼命地发出尖锐的叫声。
好在这副身体正是精力最饱满的18岁,短短3分钟,江佑白已经跑了快一千米,红旗中学的大门就在不远处了。
定睛看向大门收发室的窗户,里面泛出橘红色的微弱火光,一个带着纱布口罩的佝偻身影正顺着墙根悄悄溜走。
江佑白目眦欲裂。
艹!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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