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阳很好,李源让富贵在东路院花圃内摆了几把太师椅,李父、李母和李池等几个年老的坐着晒太阳。

娄晓娥、娄秀和聂雨则带着一众侄儿媳妇去逛街了。

地上铺了地毯,小辈们可以坐下聊天。

第四辈的小兔崽子们,大都在游泳池里扑腾去了,文静些的,也去电影院里看电影。

李母最近可幸福坏了,小儿子、大孙子都回来了,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李城笑的不行,道:“八叔,您老现在比银行还有钱,还找我贷?这不是寒碜我么?”

李池提醒道:“你八叔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个个都别瞎惦记。”

冷场王。

李源嘿嘿直乐,道:“大哥放心,那都是我们养老的本儿,他们谁也惦记不上。”

李江也笑:“他们不敢。”

李源笑道:“不敢?经济早晚还要放开,到那个时候,GDP就是决定他们位置的重要指标。到时候你们就看吧,一个个还不哭着闹着跳着脚要支援。不给,那就是仇人了。”

“不会不会不会……”

几个大侄子都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摆手否认。

李源有些慵懒的靠在李母椅子旁边,乐呵道:“会也没关系。把你们这辈人拉扯大,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没指望着你们报恩。三五年见上一面,指望你们回报都得饿死。

再往后是好是坏,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我们愿意再给你们一点支持,说明你们干的还不错,我们锦上添朵花。不给的,说明你们成绩一般,给了也没多大用处。心里不服我能理解,背后骂几句老不死的偏心眼我也不在意,可谁要回家里来闹你们爹妈,西疆大好河山,很需要这样有干劲的干部去奋斗,我肯定成全你们。”

李坤哈哈笑道:“八叔,您放心,下一辈不好说,但我们这些都是您一手调理教出来的,没那么不争气的。”

李源笑道:“你信不信,你这些弟弟当中,现在就有人在肚子里骂你,吃的轻巧灰,放的轻巧屁。你得了那么大一个拖拉机厂,投资那么多,技术那么先进,只要做出来,稳打稳的送你上副省,你再说这些没立场。李城就更不用说了,一人勾去了仨工厂。不患寡而患不均,心里不服气的人有的是,要我我也不服啊。都是李家子弟,凭什么就你们俩占了那么大的便宜?”

李幸赶紧帮忙打圆场道:“并不完全是因为大哥、四哥的关系才在江汉和鹭岛投资的,首先是因为这两个地方的地理位置好,适合投资建设。”

李墦不服气道:“二十四弟,那我们这些内陆落后的地方怎么办?总不能认命等死吧。”

李幸乐道:“十九哥,我又不是你们组织单位,你问我干吗?作为一名谠员,有问题找你们组织去啊!”

“哈哈哈!”

一群兄弟们大笑。

李埠看着李源道:“八叔,十九的话虽然无赖些,可也是我们心里的疑问。和珠三角相比,我们内陆地区的经济该怎么发展?现在真是一潭死水。今年您不号召,我也打算回来过年了。说起来都丢人,是回来躲债躲清静的。到了年关,我们连学校老师的基本工资都发不出去,无能啊。”

这话让不少李家兄弟们面上无光,叹息声四起。

李源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发展经济,还是要讲究因地制宜的。江汉为什么能得到那么大的投资?就因为那里是九省通衢之地,无论水陆,交通都极为便利。鹭岛就更不用说了,海运是货运的绝对大势。内陆地区没有这个条件,就不要想着强行上马大产业了。确保公平的营商环境,营商氛围,让老百姓修鞋补胎,开个饭馆、修理铺什么的,都能安生经营就好。等待天时吧。”

他都懒得劝内陆精简行政人员了,纯粹白费口舌。

至于想要投资,也是多想。

外资投入在将来至少十年时间里都是很少的,主要是靠港澳台和海外华裔,他们的投资占外部投资的百分之九十。

而这些投资又都有个特点,几乎很少超出珠三角地区,最多延伸到长三角地区,再不往里去了。

为什么?

因为货运便利。

每往内陆走一米,成本都会增加,利润都会降低。

谁又会为了大陆的发展平衡去买这个单呢?

只能等内陆地区经济好了,有市场了,才会慢慢下场。

大唐要是大无私精神的投入,帮着某一地区发展起经济来,外商很快就会闻着肉味儿赶来摘桃子。

到时候地方上会为大唐说话赶走外商?做梦吧。

所以,谁也别想当救世主,救世主只有地方上自己。

李增无奈道:“真是让人沮丧啊,看着沿海地区经济搞的热火朝天,老百姓生活日新月异,再看看我们内陆地区。头发都快揪光了,可实在没辙。”

李幸道:“没有办法的事,交通太差了。八八年,大陆才修好第一条高速公路。现在的国道上,虎狼横行,到处都是车匪路霸。越是落后的地方,治安越是问题。再加上吃拿卡要,停水停电,白条塞人,这都不是个例了,是普遍的现象。这样的环境,谁敢轻易去投资?挣的钱还不如受的恶心气多。”

一众人无言,要知道仅仅十多年前,天地还是另一片颜色。

那时的人都还在,观念哪里可能一下子就扭转过来?

为什么改开都十二年了,还在不停的喊解放思想的口号?

因为思想仍旧未放开啊!

沉默稍许后,李增道:“沿海城市要好一些么?”

李幸点头道:“喝茶钱还是收的,也是明目张胆的要。但相对来说,观念还是要活泛的多,没有那么高人一等的做派,还是能够沟通谈判的。在经济商业里,官味没那么重。再加上货运便利,一些问题也能包容。”

一众兄弟们叹息,李堃笑道:“大唐的产业,也有人敢要喝茶钱?”

李幸摇头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入乡随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是没有强硬拒绝过,但事后的麻烦,浪费了工厂很多时间精力,得不偿失。后来就随便打发点,当喂狗了。”

李家众官员:“……”

脸上简直火辣辣的,心里憋火,但更羞愧。

都他么的叫什么事!

李源笑道:“所以,在发展经济开门迎客前,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手段。能不能取得斗争的胜利,把那些垃圾都清扫干净。你们真要干的漂亮,家里想办法也要支持一下。可你们要是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拉投资过去,还要让我们去给你们擦屁股,那我们干什么去?给你们当保姆么?没那个能力,强扶也扶不起来呀。

其实没必要非得都做大官,踏踏实实干好你们的本职工作,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也别觉得我在说风凉话,你们问问我的儿女,除了汤圆、吉祥、如意、还有小七读大学外,其他的连大学都没上。九儿连初中都没上。”

李坤闻言吃惊道:“八叔,小妹初中都没上啊?!”

李源自豪道:“没上!”

众弟兄们面面相觑,他们可都是上了中专大学的。

李坤皱眉道:“那小妹现在干啥呀?”

李源乐道:“玩儿啊!哈哈哈!”

李幸看着自家老豆乐的前仰后合,对李坤等兄弟解释道:“九儿天赋太高,是家里最像爸爸的,我们都比不上。虽然没上学,但读的书比谁都多。”

李坤等纷纷侧目,可惜小九不在。

李源笑道:“同志们呐,除了对大环境的认知要讲究客观外,对自我的认知也要讲究实事求是滴。像我,就不适合当官。我一天之内能从村里打到乡里,再从乡里打到县里、市里、省里,一路平推过去。谁他娘的敢给我窝囊气受,我弄不死他!”

一大家子笑的前仰后合。

李源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即使只能当个乡长,我建议你们也别抱着混的心态去度日。混一天是一天,努力一天也是一天。一天之内,混日子和努力没什么区别。但是混上三五个月,和努力上三五个月,单从精神状态上,都会有很大的不同。要是再把这个时间线延伸到三五年,那就是天壤之别了。

以你们的学历和资质,只要保持努力工作,市级肯定都没问题。希望你们不要愧对自己,也不要愧对老子当年的付出。连十八现在都努力工作了,你们比他还赖?”

一大群兄弟们,纷纷看向了一身洋气的李垣。

李垣干咳了声,拿腔作势道:“不好意溪啦,八叔为什么夸我,我也母鸡啦!”

一阵哄笑声中,十几根烟砸向了他。

李幸笑道:“其实也能帮到的,大哥他们走的越稳,李家的根基越牢越壮,我们做生意总归是更有底气一些。大家都好,才是真的好。”

李坤看着直乐,道:“汤圆是真的长大了,不停的给八叔找补。汤圆,不用你找补,你爸现在把我们挨个捶一顿,我们也得立正站好,没人敢吱声。”

李堂嘿嘿笑道:“汤圆他们还是不了解八叔的真面目!”

李幸也嘿嘿:“二哥,您说的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爸爸的温柔,只有七妹和九妹能享受到。不信你们看治国。”

众人看向平头黑脸的治国后,再次轰然大笑。

看了半天热闹的大人们也跟着笑,李海道:“是不能老惯着,到了年岁就该长大了。汤圆都三十了,治国也二十了,都不是小孩子了。”

李江摸了摸自己一头花白的头发,道:“行了,我们这辈子算是行了。年轻那会儿,干完活大哥还跟我们说,哥七个多出点力,不管咋说,怎么也得给最小的老赖货娶一房媳妇,然后轮流帮扶着,能过下去就行。没想到,最赖的老小,生生把这个家给托了起来。现在最低的也是副县太爷了,李坤的儿子今年都考大学了,下一辈又开始了。

但你们要知道今天是咋来的,你们要听你们八叔的话,不然我们可不愿意。”

李清道:“那么难的年月里,全靠一家相互扶持相互理解走过来的。你们不要羡慕李坤、李城,他们是自己先做好了,才值得你们八叔拉扯一把。咋,你八叔今年也五十二了,还想让他作牛作马继续拉扯你们?”

李源笑道:“好好干,肯定都有机会。但是不要闹,闹的人肯定要挨板子。行了,就说这么多。这次回来的人多,得分开轮班做饭。你们自己排班,买来猪羊杀了拾掇好做饭。在外面一个个都是官老爷,回家好好做饭刷碗吧。今天晚上,咱们酒桌上不分叔侄,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哈哈哈!好!”

等一群第三辈们纷纷离开忙活,李湖问李源道:“老幺,有人跟你闹了?”

李源摇头笑道:“他们倒是敢!提前打个预防针,他们没啥问题,就是娶了媳妇成了家后,媳妇们没经历过咱家的过去,估计不乐意有的厚有的薄。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大嫂子对其他几个妯娌道:“回去跟各自儿媳妇多说说,把道理讲明白。就说我说的,哪个想不明白就回家去想,还想不明白就忍着。谁敢在里面搅和,别怪我这个大伯娘大过年的不给脸。这么大家子,一定要有规矩。看今年表现,明年我挨个打电话,接到电话的再回来,接不到电话的就别回来了。”

李源道:“大嫂子说的对,有规矩才有方圆,一家子才能团结,才不会散。老一辈一定要持正,别最后闹个共患难容易共享福难。”

几个嫂子纷纷点头,有的表情轻松些,有的表情凝重些,都打定主意,回去后该敲打的敲打,该警告的警告,该提醒的提醒……

人心百样,李家富贵成这个地步,身处内陆贫穷落后地区的子弟,又怎么可能都能忍耐得住?

不过这一通板子打下去,想来也就能修理过来了。

这就是生活百态呐。

……

过了小年,几乎每一天都在过年。

李源还专门请来了梅葆玖,带来了堂会,唱了三天大戏。

娄晓娥则每天带着侄儿媳妇们去逛王府井、长安商场,大买特买。

亲人之间的疏离,也就这样被钞能力给化解于无形之中……

亲人相处,也是需要成本的。

这并不矛盾,感情也的确越来越好了。

打腊月二十三李源当晚上把几十个子侄喝趴下后,他身边就清静了许多。

也能理解,谁也不敢招惹一个惹不起的大酒缸。

李源乐得清静,每天陪陪父亲母亲,偶尔和四哥下棋,陪二哥、五哥打牌。

到了腊月二十六,李源静极思动,去了高卫红家待了半下午。

高卫红还是那么知性优雅,在家里穿着一件羊毛衫,坐在李源身边,笑容浅淡而心安。

高卫红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思想开阔,对于自家女儿的这个蓝颜知己,并没有给什么难堪。

都五十多的人了,能结伴到老,就很不错了。

到了腊月二十七,李源仍没闲着,让大唐酒楼送来了两个酒缸,放在三轮车上,李源骑着三轮车,还不让任何子侄帮忙,蹬着三轮前往了南锣鼓巷。

大过年的,他要给那些亲爱的老街坊们送些过年的好酒去。

沿途胡同的理发店里,有人用喇叭放着歌曲:

“遥远的夜空

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下面

是那弯弯的小桥

……”

这是去年内地电视剧《大地情语》的主题歌,演唱者叫刘欢。

啧,和记忆里的那个世界,越来越近了……

……

PS:腊月二十七了,我争取三十、初一不断更,尽力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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