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夷看着这错漏百出的留信,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时间竟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它还真是...”

“笨呐...”

随后便又取下树枝上的那串鱼,将那穿透鱼鳃的藤条扯断一截,转而拎起地上的兔子,结结实实地绑缚起来。

旋身跨上竹笈后,他便一手提着鱼,一手提着兔子,朝着密林的反方向走去。

这座山的另一头是一道有数百丈高的悬崖。

崖边有一棵约莫一人环抱那么粗的歪脖子老树,树身在靠近悬崖的那一侧,有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小洞。

树洞内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条,与老树的根茎紧紧缠绕在一起,似乎已经成了共生的状态。

顺着树根与藤条的空隙向下看去,有一条深深的隧道。

隧道的底部,则是有一个被完全掏空的洞穴,里头还堆叠着一座如小山一般高的坚果,由此可以推断,这应该是山里的某些动物给自己挖的冬眠之所。

此刻,狸猫正蜷缩在这个洞穴中的角落,眼神空洞无光,似乎是在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当日在卢家村的时候,金枷无意间打翻了小生死簿,阴差阳错下看见了有关于狸猫的寿数。

原本他是不想多言的,但没想到还是被机敏的狸猫给察觉到了。

于是在陈希夷朝卢太公问话的时候,狸猫便悄悄地和金枷打了个招呼,后来他们便避开陈希夷,单独到边上谈话。

而经过那次谈话,狸猫这才知晓了自己的寿数只剩下了十余日。

对于一只,只是开了灵智的精怪来说,活了一百多年,已经算是很久很久了。

所以当狸猫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实际上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它甚至还觉着十几天也很长了,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和老大好好的告个别。

但自从它和陈希夷到月宫一游后,心中不知怎的,突然就被许多的恐慌与不舍填满。

从厚德镇到卢家村;从幽潭到明知山再到月宫,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它的眼前迅速划过...

它忽然间又不想死了。

它想好好活着,想和陈希夷继续走遍大江南北,想和他一起找到那个白胡子老头。

自打它心底升起这个念头之后,这十几日间,便一直趁着陈希夷歇息的时候,向外头跑去。

嘴上说是为了捉鸟兽请陈希夷吃,实际上却是躲到远处拼命的想要修炼早前他传给自己的凝精聚炁之法。

可无论它怎么捣鼓,却都无法阻止大限的日子不断无情地向前推进。

一直到昨夜,它却也还是没能成功修炼出哪怕是一丝元精,更别提那能够延寿化形的灵慧魄了。

对死亡的恐惧、对故人的不舍,以及那一缕求生的本能,终于在昨夜一同爆发到了顶点。

那种无力的挫败感,使它觉得非常难受,好似全身的精力都在一瞬之间被抽得干干净净。

而陈希夷见状则误以为它是挨冷受冻,这才冒着寒风四处为它寻找安身之所。

当时狸猫躺在他的怀中,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不想再拖累他。

看着陈希夷熟睡后,它便悄悄地跑到这附近踩点,直至天快亮的时候,才找到了这里,并且决定将这个地方作为自己的埋骨之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狸猫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缩在洞穴中,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好似枯叶被碾碎的淅淅飒飒声,带着阵阵回响,突然从洞穴的顶部传来。

狸猫只是慵懒地抬头看了一眼,便又有气无力地瘫了下去。

但下一刻,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便骤然回荡在这个小小的洞穴中。

“狸大仙,你在里面吗?”

狸猫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挤出力气喊问道:“老大?”

上头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我。”

狸猫闻声,却是又意识到不妙,连忙伸出爪子捂住嘴巴。

但陈希夷的声音却是接连不断的响起,无不是在叫它赶紧从洞穴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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