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华仰头长叹一声,停顿了许久,才又接着说道:“这其中的道理我何尝不晓得呢?可想要堪破这情之一字,却是比求仙问道还要难上何止万万倍啊!”
陈希夷摇了摇头,轻声道:“可先生此举,却是无异于焚膏继晷、烧灯续昼,待到天明之际,灯火便没了效用,迟早还是要吹灭,人也终究还是要离去的。”
陆元华沉默了。
此刻,盏中的茶水已经放凉了不少,陈希夷端起杯盏,一饮而尽,继续道:“再者说来,先生所为,对那位故人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陆元华闻言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疑惑道:“此话怎讲?”
陈希夷则是微微抬起头,斜眺远方的天际。
许久,才收回目光,缓缓道:“纵使昔年初遇之时,乃是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可却已是时过境迁,先生故步自封,强行续上的数段前缘,只怕同时也会变成她永世都无法逃脱的囚笼。”
“若当真有缘,想必无论先生身在何方,她都会翻越千山万水寻过来的。”
陈希夷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复沉声道:“但现下记得昔年欢愉的,从始至终就只有先生自己而已。”
“斯人已逝,她已经不是她了。”
“那个她,本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平平淡淡,亦或是波澜壮阔的人生啊!”
“而不是...生生世世都被困在那强加而来的情爱之中。”
“你...”陆元华死死盯着陈希夷,目眦欲裂。
他的双唇颤抖了半天,却始终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陈希夷则浑然不惧的对上他的眸光,掷地有声道:“先生是得道之人,其中的道理十分浅显,当不足以困扰先生这么多年,先生只是不愿意放下,不愿直面本心而已。”
“既如此,那我便只好替先生开了这个口。”
陆元华的目中登时爬满了血丝,很快便又泛起了朦胧如薄雾般的涟漪。
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拼了命的打转,但最终还是被他憋了回去。
眼下,他只觉得胸中愤闷不堪,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自他的心间扩散,仿佛顷刻间便能将他的五脏六腑烧成灰烬。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腹中的灼热之感也在瞬时一泻千里。
不过他本就瘪皱沧桑的脸庞,此刻却是凭白又苍老了几分,甚至还弥漫出了些许浓郁的死气。
又沉默了许久,他才自嘲一笑,摇头道:“陈无策当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你的话,我听进去了。”
陈希夷则微微一笑,拱手行了一礼。
陆元华则略微颔首,便也算是全了礼数。
他沉吟了片刻,转而又道:“早前我虽推算出你今日会来此造访,却不知你是为何而来,你如有所求,只管如数道来,我定当悉数应允。”
陈希夷闻言,不由讪讪一笑,道:“此番在下来此叨扰,本是为了一睹造出那世俗罕见的工巧机关之人的风采。”
“如今看来,先生既是仙人,能轻易造出此等精妙之物,却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陆元华却是屏退了木头人,继而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端起茶壶亲自替陈希夷斟满一杯,寞然道:“让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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