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对方不知情便罢,可偏偏陆小凤就是陆斩。星莲朝着陈北放打探,陆斩肯定会知道,指不定会怎么想。
涂山世玉心绪难平,只觉此时心情,就像窗外那株刚刚栽培的美人蕉,翠绿叶片在大雨中来回摇颤,七上八下。
她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兴致缺缺,就连往昔最喜欢饮用的茶水,今夜都毫无兴致。
“唉……”
涂山世玉轻轻叹气,将手中枝顺手插进瓶,刚想起身,便察觉到一股轻微的真炁波动。
紧跟着,身后就传来“扑通”一声,星莲直挺挺倒在地上,手中还拿着小扇,做出扇风的动作。
凉风从窗外吹来,吹灭屋内红烛,周围顿时漆黑一片。
涂山世玉重新拿起枝,手腕稍稍用力,枝便猛地摇颤,芬芳瓣四散,犹如利刃般朝着黑暗中激射而去。
“砰砰砰——”
黑暗中似有折扇撑起,拦住锐利无比的瓣,同时一股巨力袭来,有人自黑暗中袭来,捉住涂山世玉的手腕。
世玉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抬起左手打去。
可对方反应极快,在她抬起左手的刹那,便将她左手一同抓住。
涂山世玉怕惊动外面侍卫,没有动用真炁,而是抬脚便踹,却被对方用膝顶回。
两人一言不发,扭打在一起,像是暗暗较劲一般,你来我往,招数频出,最终双双倒在窗边软榻上。
“哐当——”
矮桌被两人撞下床,发出撞地之声,顿时引起外面兵士的注意。
“帝姬?”窗外传来兵士的问候。
涂山世玉被夜袭的贼子压在身下,呼吸都有些急促,她平复心情,冷静道:“没事,星莲不小心打碎了东西。”
“那属下告退。”不多时,外面传来兵士离开的声音。
涂山世玉这才松了口气,她被贼子摁在床上,若是这副姿态被人看到,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
偏偏此贼实在大胆,在这种档口,都没有松开她。
涂山世玉心底七上八下,望着贼子那双清澈又充满掠夺性的眼眸,恼怒道:
“陆小凤,你别太过分!”
陆斩双手撑在她的耳边,按着她不断挣扎的手腕,低声道:
“既然知道是我,为何对我出手?”
“你身为大周臣子,却夜袭本帝姬闺房、袭击侍女,你可知该当何罪?本帝姬对你出手是正常事!”
陆斩见她态度强硬,怕她再次出手,便继续扣着她的手腕,轻声道:
“我没有袭击你的侍女,只是给她用了些安睡香,睡一觉便没事了,还能少量提升真炁呢。”
涂山世玉反抗无用,索性放弃挣扎,偏过脑袋不去看陆斩的脸,冷声道:
“我倒是忘了,陆斩大人乃是夜医,对用药自然是极擅长的。今夜毒倒我的侍女,又将本帝姬按在床上,是想图谋不轨不成?”
陆斩眨了眨眼:“白天还好好的,晚上怎么这么大脾气?”
“……”
你白天也没这样呀!
忽然闯进来,一副要霸王硬上弓的样子,谁不慌张恼怒?
涂山世玉转过脑袋,看向陆斩脸庞,见他眼神清澈,似乎真有些不明白,便道:
“放着大门不走,非要学梁上君子,你还指望我对你如何?”
“我毕竟是大周官员,深夜私会帝姬不合适,这才做梁上君子。”
“知道不合适你还来?难不成你真想图谋不轨?”
“若我真想图谋不轨呢?”
“陆小凤!”
涂山世玉咬牙切齿看着陆斩,她自认性格坦荡,遇事沉着冷静,可自从碰到陆斩后,她的心境总是跌宕起伏,再也没有沉稳过。
当初在南疆时,陆斩便对她动手动脚,甚至时不时言语调戏,是十足的登徒子做派。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不敢再挑衅陆斩,这家伙本就是丛浪子,万一被挑衅上头,指不定真对她做些什么。
思至此,涂山世玉稍微放缓声音:
“别开玩笑了,刚刚我不该出手。你夜半前来,是不是有事跟我说?”
陆斩看出世玉眼神变化,隐约猜出她心中所想,不过他也没想图谋不轨,便松开了她的手腕,起身坐在软榻边,道:
“没什么事,就是明天便要离开,今晚来看看你。”
涂山世玉揉着手腕坐起来:“倒也不用,南疆分别时,也没这么矫情。更何况,我也要去汴京,要不了多久就会再见。”
陆斩笑了笑:“南疆分别时,你确实洒脱。但是,你的侍女跟陈北放打探我的消息,说明你并没有表面那么洒脱,何必故作轻松呢?顺从本心不可以吗。”
涂山世玉知道这事瞒不住陆斩,也没否认,抬眸道:
“是星莲自作主张,我并不知情。更何况,我打探的是在南疆历经生死的陆小凤,而不是大周镇妖司执刃陆斩。你让我顺从本心,那我面对的是身世坎坷的陆小凤,还是平步青云的陆观棋呢?”
陆斩有些无奈:“世玉……”
“陆小凤。”涂山世玉打断他的话,认真道:“并非我矫情纠结,抓住一件事不放。实则是现实如此,按照你我如今的身份,最好不要来往,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知道的,青丘此次前来大周,是为了谈判。你是负责接待、谈判的官员,若此时跟我来往甚密,到时你帮着谁?”
“若是你帮着大周,合情合理,但我就算知道这是合情合理的事,难免也会被情感左右,会伤心失望。”
“若你帮着青丘,便是背离了你的家国,你的如美眷…所以,你我之间,注定被立场左右,至少现在是这样。”
“我不想绑架你为我做什么,也不想看你为难。”
世玉走到桌前,端起星莲煮好的清茶,妩媚又冷艳的面容平静如水,但指尖却轻轻颤抖。
立场二字,看似简单,实则足以酿成许多悲剧。她背负着青丘未来,必须要为青丘争取。现如今,她只想解决青丘的事,情爱实在太过奢侈。
“……”
陆斩一时无言,见她站在灯下,这才看清她今晚的打扮。
她穿着青丘帝姬的服饰,金色的流沙裙逶迤在地,勾勒出高挑曼妙的身姿,裙摆点缀星光,行走间摇曳生姿。乌黑的发丝,未佩戴朱翠,仅用金色长纱点缀,充满独特的异域风情。
那张脸未施粉黛,反而带着一股惊人的媚。
陆斩稍微怔神,道:“在幽兰山谷前,我便跟你聊过此事,青丘入世并非好事。”
“凡事有利有弊罢了。”涂山世玉凝望着陆斩:“万事都有舍弃,青丘不求完美。你看,这便是我们的立场,我希望在未来的谈判桌上,你我都能公平公正,不被感情左右。”
陆斩今晚本就是前来告别,眼下听到这话,也不好再多言,点头:
“希望如此,待这件事结束后,再谈其他。世玉,我们汴京再见。”
涂山世玉见陆斩想走,心底终究还是有些松动,她问道:
“那天去黑峰崖的路上,你跟我说的话,是真心话吗?”
“?”
陆斩想了想,那天去黑峰崖时,他确实忙里偷闲,跟世玉表明心迹,但世玉未曾回答。
眼下他若说是开玩笑,有些不够君子,可若是承认是真心话,岂不是被世玉握着主动权。
世玉看似洒脱,但其实身上担子太重,导致她心思太重、思虑太多,反而对感情畏手畏脚,他必须得掌握主动权才行。
思至此,陆斩头也没回道:“真真假假,又如何呢?”
陆斩笑了笑,不等涂山世玉回答,便自窗而出,身影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诶?”
涂山世玉刚想回答,却见陆斩如一阵风似的不见了,她站在原地良久,眼神盯着漆黑的雨夜,半晌才轻声自语:
“希望谈判顺利,这样…我们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吧……”
窗外雨打芭蕉,屋内暖香融融。
世玉坐观雨落,一夜未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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