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亡的躯体焕发生机,马修挣脱束缚触手,触手们的利齿早已刺破血肉,嵌入骨头,随着撕扯,鲜血顺着狰狞伤口喷涌,与海水混淆。
“咔。”
他双手抠进头顶触手的缝隙,用尽全力,伤痕累累的躯体在痛苦的呻吟,祈求着他放弃,放弃无畏的挣扎。
可马修并不在乎,他所依靠的并不是身体,而是意志,是黑暗中将他唤醒,无可阻挡的意志。
“给我...”
额头青筋暴起,濒临崩溃的骨头发出碎裂的响声,灰蓝色的眼睛却愈发明亮。
“开!”
光明涌现。
于一瞬,马修顺着缝隙钻出牢笼。
深渊中的触手躁动起来,它们绝不愿意到手的猎物从口中逃离,它们分裂,重组,重新化作一条条噬人的恶魔,口中锯齿跳动,向马修冲去。
300米
200米
100米
50米
他已能看到荡漾的波纹,他已能想到空气重新涌入肺腑的雀跃,他已为能再次回到那个生者的世界感到欣喜若狂。
30米
“活下去。”
20米
“活下去。”
10米
“活下去。”
身后的触手陷入彻底的癫狂,它们拥挤着,推搡着,互相撕咬发泄心中的怒火。
它们绝不会放过他,绝不。
终于,利齿刺入脚踝,死死嵌入,它们再次抓住了马修,想要再次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马修的右手伸至极限,即将触及水面,触手们也迸发最后力量,这力量极为可怖,他的身体难以抑制的下坠。
又要输了吗?
又要放弃吗?
不,绝不。
耳畔响起少女的话语:“活下去。”
“活下去!”
刺眼的白光自水面亮起,一只由光芒凝成的手臂破入水面,衔接住马修与生最后的距离。
随即,触手化作齑粉,世界被纯白充斥。
——
“噗。”
没有意外,锋刃刺入男人心中,将其钉死在桅杆上,更多的血液连带生命的活力从这具身体流逝。
弗洛伊德灯的根须变得一片血红。
“死了。”
男人残留的最后一点鼻息也彻底停滞,水手长赢了。
以六名水手,一辆装甲车和自己机械肢体几近报废,红石核心枯竭的惨痛代价,这艘载满假红石的船终于要驶离银湖岛。
他完成了船长交代的任务。
而就在他要转身离开,去喝一杯海草酒,抽一根夹杂着曼陀罗草的香烟,以忘却这糟糕一夜的时候,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弗洛伊德灯活了。
灰绿色的根须如游蛇般流动,它们顺着男人尸体的伤口,于皮肤下游走,深入血肉,最终汇集于男人心脏的位置。
“砰。”
“砰。”
“砰。”
心脏的跳动声很快被经过改造的发达听觉所捕捉,水手长如临大敌,摆出了战斗姿态。
接着,他便看到更难以置信的一幕,贯穿心脏的锋刃被从伤口一点点挤出,随着锋刃的抽离,心脏的跳动声也变得越来越响,到最后宛若钟鼓。
蒸腾的雾气于身后聚集,铁拳紧握,如深入水手长那颗被合金保护的核心,那颗宝贵的红石此刻已布满裂痕,蒸汽核心正试图榨取它残存的最后一丝能量。
金属肢体全力运转,水手长挥舞铁拳,化作一道残影,冲向即将复苏的男人。
自己能杀死他一次便能杀死他第二次,这是意志的比拼。
刀锋即将抽离,可铁拳已然来临。
声带衔接的发声器爆发非人的狂笑,他又一次赢了,这一次他要将男人的脑袋连同身体彻底粉碎。
然而,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轰!”
铁拳击中桅杆,陷入其中,桅杆连着攀附其上的弗洛伊德灯都发生剧烈的摇晃。
男人躲开了。
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水手长低头下看,不知何时那把折刀已经被握着男人左手,且已刺入自己的腹部。
水手长的左手按在男人肩膀。
“咳!”
水手长大口大口地咳出鲜血,可发声器依旧在发出笑声,他还没有输,即使那家伙以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方式死而复生,可他依旧没有办法破坏自己的蒸汽核心。
他还有最后的手段。
“咔擦。”
下颚延展,水手长的嘴巴张至极限,黄铜管道内,红石能量在飞速聚集。
这是红石最后的能量,水手长甚至已经无法移动肢体哪怕分毫。
一起死吧。
他想从男人眼中看到惊恐或者任何惧怕死亡所产生的情绪,可男人并没有满足他的需求。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平静如水,只是看着自己。
这种眼神是如此的熟悉,他无数次踏上绳梯,无数次将向他挥舞刀锋或者是磕头求饶的家伙杀死,于血泊倒影中的自己便是这种眼神。
看待死人。
红石能量已于头顶聚集成形,即将发射,将包括水手长自己在内的一切蒸发殆尽。
马修抬起右手,轻轻放在水手长的坚固的胸甲前,接着,金属制的胸甲急剧发热,变红,其周遭的空气都因这极高的温度变得扭曲。
“你....”
发声器因恐惧而颤抖。
金属融化,右手深入胸膛,线路断裂发出噼啪之声,隐秘已久的红石核心被马修握在手里。
手掌发力,红石破碎。
失去核心的控制,水手长体内残存的能量变得极其不稳定,随时都会发生爆炸,不过想比之那恐怖的射线,倒更像是某种欢愉的烟花。
刀锋抽离,马修跃至一旁。
“再见,水手长先生。”
——
1
“轰!”
独眼龙精心设计的炸弹将铁门炸开。
二人细心若狂,顾不得烟尘散去,便要冲进收藏室,去找心心念念的珍宝。
“发财啦!”
橡木腿兴奋地大叫,可他话音未落,头顶天花板便突然炸裂,木板横飞,二人被冲击掀翻在地。
不知何时,橡木腿从废墟中挣扎起身,却见独眼龙在一旁又愣住了,任他怎么叫也没有反应。
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差,不像自己,甚至连十分之一都难以比及。
可当橡木腿走过去一看,直接跪倒在地,眼珠在眼眶中剧烈颤动。
弗洛伊德灯幽绿的光辉穿过天花板的破洞,洒落二层,轻柔地覆在水手长只剩四分之三的脑袋上。
——
马修两只手随意搭在小船两侧,仰望头顶漆黑的夜空。
光芒凝成的手,熊熊燃烧的篝火,看不见脸的人,还有......零。
梦的碎片于脑海搅动,与记忆交汇,重叠。
这一切真的是梦吗?
举起右手,马修看向掌心的十字疤痕。
马修心中浮现压抑已久,让他恐惧的问题。
我是谁?
“嘿嘿,大人,锅炉室可是我带您去的,您带的炸药我都提前帮您拿着了,您可得遵守承诺,留小的一条生路。”
马修坐起身,那个装着假腿的胖子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右侧那个独眼龙也是一脸的谄媚。
他挠了挠头,不耐烦地说道:“知道知道,等上了岸,你们爱去哪去哪。”
此刻,手表时针指向12点整。
剧烈的爆炸从身后响起,冲天火光将小船上的三人脸映得通红,载满虚假红石的三桅船不出意外,将于海底长眠。
卖力划船的橡木腿和独眼龙对视一眼,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打死我也不当海盗了。”
橡木腿在心中呐喊,刚才在船上多亏他的随机应变才使得二人没有死于折刀之下。
完成带路任务后,他们甚至还有点时间去收藏室看了看,可结果并不是收获足以安度后半生的金银财宝。
而是....
冷汗顺着脊背横流。
而是一具尸体,一具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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