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荣府,贾母当场便哭晕了过去,保龄侯府除名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保龄侯府出身的侯门贵女,唯一的身份就是荣国夫人。

贾琮对此早有准备,请叶天士来给她诊了脉,开了药。

这个结果完全在他控制当中,请孔星河出手,确保史鼐翻不了身,而老保龄侯史公留下的铁券和北静王等人说情,足以保他一命。

如此,老太太也不至于太过伤心,贾琮很“体贴”地照顾了老人家的承受能力。

“宝玉,你们好生照料老太太。我送叶先生。”

“是。”

贾琮陪着叶天士出来,低声道:“叶先生,老太太可有妨碍?”

叶天士叹道:“老夫人年近八旬,又闻噩耗,心神俱震,悲则气消,三焦气机滞塞,运化无权,不啻大病一场。

幸而老太太平日保养得宜,根基甚好,服用几剂补益心脾、安神理气的药,应可好转。只是往后切不可大喜大悲,否则恐有大患。”

贾琮点点头,拱手道:“多谢先生。”

虽然他现在并不计较老太太以前的作为,也愿意她老人家安度晚年,却也不会为了她而改变既定的政治策略。

这是世家大族的老夫人应该面对的甘苦,天底下没有只享福不吃苦的贵妇,皇后都不行。

贾琮不会去当圣母,能承受就继续高乐,不能承受也只能去见先荣国公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外如是。

“对了,先生如今在济安堂可还好?带了几个学生?”贾琮笑道。

叶天士笑道:“蒙国公爷关照,一切都好,每日能诊贫苦病患一百余人。在太医院挂了医士的名,带了四五个少年,白天接诊,晚上授业。”

“好好,叶先生桃李满天下指日可待矣。俗话说,不为良相,即为良医。千百年后,恐怕叶先生的大名比宰相还响亮得多。”贾琮笑道。

叶天士忙连声谦逊,贾琮于他有知遇之恩,他由衷感激。

“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来找我。”贾琮笑道。

“多谢国公爷。国公大恩,学生万死难报。”叶天士深施一礼。

“先生太客气了。”

贾琮笑着送他出门,忽见程灵素闪身出来,低声道:“西域军情。”说着呈上一支才从鹰腿上解下来的竹管。

贾琮目光一凝,接过竹筒返回书房,又请庞超来商议。

查过封口火漆无误后,贾琮打开细细看去,上写着:

官军连战连捷,先后克复吐鲁番、喀喇巴尔、迪化、昌吉、呼图壁、玛纳斯等地,士气高涨。

三月十一日,南安王命史鼎率五万众为前锋,直扑伊犁河谷,自坐镇迪化,分兵驻守喀喇巴尔、吐鲁番一线,以防南面之敌袭扰后方。

又命一偏师轻装南下,穿山中小径,折而向西,合击伊犁。

贾琮看了看地图,把情报递给庞超,剑眉紧锁,战事如此顺利,难道南安王真的用兵如神?还是敌人太过脓包?

“先生以为如何?”贾琮虽也曾纵横沙场,但如今身在后方,也判断不了前方局势。

庞超摇摇头,道:“琮哥儿,你是军中大将,你都看不明白,我哪有什么高见。

不过,前儿传来消息,说伊犁河谷一带数十年前便被罗刹人侵占,经营日久,南安王舍三股新寇,而先取强敌,殊为不智,恐更生变数。”

贾琮缓缓点头,道:“罗刹国国力强大,贸然与他开战,打赢了还好说。

若僵持起来,甚至使得罗刹人和阿布赖、白衣军等勾结起来……那就更麻烦了。”

庞超道:“这是其一。最紧要处,若拖得久了,罗刹国必派使节前来施压,朝廷征伐些流寇反贼强盗,那是理直气壮,可若要骤然与罗刹国开战……

恐怕今上并朝堂诸公并没有这个打算。即便要开战,也要谋定而后动,先吃肉后啃骨头。”

贾琮悚然一惊,道:“这个道理南安王不会不明白,为何竟不管不顾去捋虎须?

朝廷给他准备的钱粮可不是打罗刹人的,若有闪失,他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

狗贼竟好大喜功至此,拿国运博自己的军功么?”

庞超道:“急于立下盖世奇功,入主军方,这固然是四位王爷的谋划。不过更主要的意思还是养寇自重!

故意先放着西域各部反叛头人、阿布赖、白衣军等软柿子不打,先去撩拨罗刹人,不管打不打的赢,罗刹人必有回应。

届时西域局势更加复杂严峻,二十万大军摆在那里,绝不可能无功而返,朝廷也好、今上也好无论如何也不会不败而退。

所以么……钱粮辎重必定会源源不断送过去。

等什么时候,南安王爷觉得时机成熟了,再一鼓作气把西域打下来,到那时西域是谁家的西域,就难说得很了。”

贾琮听得瞠目结舌,半晌冷笑道:“王爷党竟想得这么远了?原来他们不单想要重返军中,更想借机霸占西域这块地盘!嘿,胃口不小。”

庞超笑道:“朝堂争斗,走一步看三步,寻常事耳。

四位王爷此举,一是重掌兵权;二是支持大皇子;三是借朝廷的力,一口吞掉西域地盘。

仗着山高皇帝远,谁都拿他们没办法。我也是直到今日才想明白,不得不说,北静王等人相时而动、当机立决,不可小觑。”

贾琮冷笑道:“他们却万万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早有定计。

前儿我进宫请安,皇后暗中问了此事,我按先生的意思回说本安排了甘肃总兵刘杰峥,哪料却被南安王误打误撞先参倒了,推脱了过去。

皇后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信,却也没再理论,想来她另有后手。”

庞超点头道:“要想打胜仗不容易,想打败仗却是易如反掌的。

这个理由虽说合情合理,却不可能骗得过皇后去,之所以不理论,不过是给你面子,未来还有用你的地方,不便因小失大。”

贾琮叹道:“想来是如此。如今我都不知道是应该希望皇后成功还是失败了。”

若是成功,兵败如山倒,凭空折损二十万人马。

若是失败,意味着南安王的谋划可能会成功,西域局面就更恶化了。

算来算去,吃亏的都是国家和朝廷。

庞超叹道:“皇后也罢、南安王也罢,只管自己得利,何曾为国家考虑过,果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先生说的是。”贾琮也叹了口气,旋又振奋精神,道:“先生放心,琮绝非此辈。”

庞超摇头,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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