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群臣惊呼。

“不对啊,这些地方都是崇山峻岭,交通要道上也有我军的数十个堡垒,瓦剌人是飞过来的?”

朱厚照冷笑不止,他对众臣说道:“这就是我让锦衣卫他们打探到的关键信息了。”

随后一拍桌子,凛声说道:“我军被困,有一部分,要归罪于王振,大军的辎重之中,有几车是他的金银财宝,为了等他的车架,他让大军故意停留,导致耽误了不少时间。

否则,大军早就跑出去几十里了,就算是被围,也能在水源附近扎营,不至于有今日之窘迫。

所以,朕刚才就是在治王振的罪!”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王振平日的所作所为令人不齿,他们早就看不惯了,所以王振受了酷刑,可以说是大快人心。

朱祁镇接着说:“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我大军此次被围的罪魁祸首,就是宣府总兵官杨洪之子、都指挥佥事杨俊!”

此话一出,帐内哗然。

“怎么是他?”

“他如何把瓦剌兵给放进来的。”

众人交头接耳、疑惑不解。

“肃静!肃静!”老成持重的内阁阁臣曹鼐开始维持秩序。

待到众人断断续续的安静下来,朱祁镇才继续指向舆图:

“列位请看,土木堡东北部,有独石、马营等十一处堡垒,这些堡垒位居崇山峻岭之中,又都盘踞在交通要道,按理来说,本该是易守难攻之处。

但是咱们这位杨俊佥事,堪称胆小如鼠!

我大军出征的路上,前脚刚离开居庸关,阿剌知院就来攻打这里,杨俊等人畏怯避战,竟是直接不战而逃,拱手把这里送给了阿剌知院,以致于瓦剌人长驱直入,一路南下,早就堵在这里等候我们了!”

“什么?”众臣皆是张大了嘴。

临阵脱逃,这可是死罪!

而且还是差点把明朝高层中枢全部害死的死罪!

“畜生!逃跑误国!这些个畜生把我们都害惨了!”有人咬牙切齿。

在场的所有高官,此刻,都对杨俊产生了深深的恨意!

回去之后,定要斩杀此人!

杨俊弃城而逃使得虏寇深入,从而导致明军全军覆没,这是诸多后人复盘之后达成的共识。

土木之变后,成化年间担任过吏部左侍郎的叶盛曾说过:“今日之事,边关为急。往者独石、马营不弃,则六师何以陷土木?”

著名的民族英雄于谦也说过:“(杨俊)遇达贼临城,不能效力死守,辄将独石、马营归贼,并仓储、钱粮尽行捐弃在逃,以致士卒渍散,城池失守,开贼突帘之路,因而辱国丧师,至今令人痛恨。”

嘉隆万时期的严从简写过一本《殊域周咨录》介绍大明周边国家和政权,里面也说:“土木之变,根于此路(弃守独石、马营),由于杨俊之失机,故杨氏有余诛也。”

众多后世之人都认为,由独石、马营南下的瓦刺军,才是造成明军覆灭的主因。

视角回归到土木堡的中军大帐,在众人还在痛骂杨俊的时候,年纪最大、战场经验最丰富的英国公张辅反应最快。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向朱祁镇抱拳询问,“陛下,咱们出征离开居庸关的时候是七月下旬,距今已经过了二十余天,大军已经回师,如若是真的,战报早就应该送到了啊!”

朱祁镇也看着他冷笑:“英国公,不要怀疑,杨俊弃城逃跑这事情是真的,朕派出去的锦衣卫已经查明这条情报属实。

至于你的疑问,就是为什么没收到战报,为什么我等时至今日才知道这条极为重要的信息?

这个,你就得问问杨俊他的总兵父亲,也就是宣府总兵杨洪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早点上报了?”

为什么杨洪不上报?

众人当然心知肚明,这独石、马营等堡垒,乃是宣府的辖区,马营这个堡垒还是杨洪亲自督建,也是他当年靠着战功起家的地方。

这里出了事情,他杨洪万万是推脱不掉责任的!

更何况,罪魁祸首还是他的儿子!

他为了逃脱责罚,便想着瞒报军情,等瓦剌人走了,再让这些守将就原路返回,当做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别问为什么众臣都知道,因为谎称伤亡、瞒报军情这些事情在九边,太常见了。

可就是这么不巧,长期以来的瞒报,终究是在这次酿成了千古一祸。

后果便是让让数十万明军将士和数十位高级官员命丧于此,皇帝则是北狩留学,叫门开关,遗臭万年。

杨俊!

杨洪!

在场的官员们重复的念叨起这父子二人的名字,一个个皆是咬牙切齿。

看着眼前满是怒意的群臣,朱祁镇满意的笑了出来。

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道德经》

哀者,悲愤也。

只要能让他们把悲愤转变为战意,这场仗就赢了一半了。

“诸位!”朱祁镇把他们的思绪从愤怒之种拉回现实。

“既然已经查明清楚了瓦剌的人马部署,接着我等就该说一说如何突围了。”

群臣相互对视之后,纷纷朝朱祁镇行礼:“我等愿听陛下吩咐。”

“好!”朱祁镇大喜,“既然你们相信我,那我也不会辜负你们列位的期望,爱卿们且看舆图。

南面的桑干河,离我们最近。

我想,你们大多数人应该都想去这里吧?”

在场的不少群臣都点了点头,桑干河距离土木堡不过十五里,大军若是急行军,半个时辰不到便能到达。

“但是!”朱祁镇字字重音强调。

“这里是陷阱!

我们绝不能走这里!”

说到这儿,朱祁镇又环视群臣,看着他们迷茫的眼神说道:“据锦衣卫密探的线报,也先的大军也是猜测我们要往南面突围,所以他早就在这里设下了伏兵,就等着我军离开了土木堡这给壁垒,前往桑干河的途中,准备半路袭击,进攻我军!

所以说,往南突围,乃是死路一条。

因此,我们突围的方向,必定是往东。

而目的地,是这里。”

朱祁镇使劲敲了敲舆图右侧的某一点,随后看向群臣。

“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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