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紫姑姑恭敬地半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胡榻桌上取过茶碗。
那碧色玄纹的茶碗便孤零零地放在前头不远处的方形胡桌上,似在等候着一场严厉且惨绝的审判。
郭太后阴沉着脸,任由迎紫姑姑取过茶碗,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
“哀家竟然不知,圣人的身子还没好硬朗,一颗心倒是越发固执冷漠了,就连哀家都要受圣人你的蒙蔽!”
李忱今日一早就颁布了旨意,就连郭太后都是等到退朝之后,才从朝廷的心腹官员口得到的确切消息。
“母后这是何意?东昌侯一向是能征惯战的英勇之人,靖北王世子也是文武双全、踌躇满志的年轻之辈。此次出征,若是顺利,十万大军凯旋或许大有机会。”李忱特意加重了语气,似乎意有所指。
郭太后挑了挑眉,嗓音阴沉,明晃晃地透着不悦:“圣人这是何意?哀家听不明白。”
“母后,袁暨勾结外敌、通敌叛国,致使我大周七万将士白白惨死、枉死战场。这就是母后所说的合适人选吗?”
“你、你——”郭太后猛地一拍茶托,气得两腮都在微微颤抖。
“母后,你老了。”李忱冷声道,“现在茶水应该凉了,想来合适入口了。”
“你、你这个混账,莫怪哀家没提醒过你,靖北王世子不可重用,他、他可是李憬的儿子,是和敬太妃的孙子!是哀家最、最、最厌恶之人的孙、孩子!”
李忱抿了口温热茶水,随意问起来:“儿臣一直不明白,母后为何如此厌恶三弟?”
郭太后一怔,顿时止住了话语:“你、你不需要知道。哀家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哀家亲手送你坐上了这个宝座,哀家怎么会害你呢?!”
“母后,还是说——”他抬眸看她,锐利目光晃得她的神思顿时呆滞恍惚。
“母后到底在害怕什么?”
“圣人!”郭太后咬牙切齿地怒骂出来。
“母后,这么多年来,三弟可都不曾做过任何僭越之事,而且如今远离朝堂、无兵无权,只做个逍遥自在的闲散官职,就连长安城都已多年未踏足过。”
“就算李憬如此,那他那心高气傲的母亲和敬太妃呢?还有他那手握重兵的舅舅武威侯呢?”
“和敬太妃一直深居道观、潜心礼佛,不曾过问过任何朝中之事。武威侯兢兢业业行军练兵,不曾有任何僭越之处。更何况仲明他文韬武略皆不在话下,是值得重用之人。咳咳咳——”
郭太后虽心中恼怒,不过心里还是心疼他浅咳不止,终究是渐渐缓了脸色,连忙命人取来温水凉茶给他润润喉。
她的好儿子,天下人的好圣人,向来都是仁慈宽厚的。有些事情,必须要她亲自动手才行。
“你当真以为李憬他别无二心、忠心耿耿吗?”
李忱一愣,不解道:“母后这、这是何意?”
“罢了罢了。”郭太后拍了拍手,目光心疼地望着他,“圣人说的没错,是哀家老了,哀家是时候放下很多事了。”
郭太后命令跪在地上的几个侍从好好服侍好圣人。
转身之时,她的面容已恢复一片宁静祥和,笑意和蔼。可是眼眸下深沉冰凉,心中已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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