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进!”

李暮蝉登楼,入阁,眼前顿见红烛暖帐,且有阵阵香风袭面。

定睛瞧去,但见那重重幔帐之后,依稀有一曼妙身影若隐若现,婀娜妖娆,尽显勾人媚态。

可李暮蝉非但没有半点欣赏之意,脸色反倒白了。

强颜欢笑间,他已看清那桌案上摆放的东西。

上面有一方托盘,盘内分别摆着一个人的五官,包括了眼睛、口舌、耳朵,还有鼻子。

李暮蝉顿时想起适才在楼下见到的那具尸体,七窍尽毁,面目全非。

更骇人的是,盘中还有一把血淋淋的尖刀。

“这是他自己割的?”李暮蝉失声道。

帐后女子笑吟吟地道:“不疼的,这房内燃有奇香,只会令人极尽享受,然却无有痛感……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他大抵也不会叫唤一声。”

李暮蝉听的是一个哆嗦,心中已有些后悔进来了。

帐后女子娇笑道:“怎么?你莫不是后悔了?”

李暮蝉摇摇头,“哪能啊,我只是赶了很久的路,肚子饿了。”

那神秘女子笑了笑,“这还不简单。若是往日,刘妈妈恐怕还舍不得花费,但今天她可遇到了财神爷,保准你要什么就能给什么。”

李暮蝉强忍惊惧不再去看那几块血肉,轻声道:“我还想沐浴。”

帐后女子笑声不绝,“沐浴?呵呵,莫不是喜欢那鸳鸯戏水的把戏?”

李暮蝉忙摇头,“我浑身又脏又臭,怕污了仙女姐姐的眼睛。”

“咯咯,”那女子笑声清脆至极,“你的小嘴好甜啊,像是抹了蜜……”

李暮蝉见机又道:“敢问仙女姐姐如何称呼?”

不想帐后女子却说出一个让人意外的名字,“我叫阿丑!”

李暮蝉心中暗暗泛起嘀咕,这女子以美色惑人,按说必是对容貌有十足的自信才对,怎得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怪名字。

正自思忖间,那刘妈妈复又推门进来,身后四個龟公还都各自拎着一个半人高低的食盒,眨眼间已将那些眼睛鼻子替换下来,摆上了一桌精致的酒菜。

不光有酒有菜,那幔帐珠帘后面原来早有一个巨大的木桶,已有人添置热水,供人沐浴。

不多时,待到众人尽数退去,帐后女子那妩媚动人的嗓音再次响起,“公子既已知晓我的名字,我却还不知你姓甚名谁呢?”

“李暮蝉!”

李暮蝉一面回应着,一面不动声色看向角落里的那尊香炉。

适才他已发现有人悄然替换了里面的燃香,此刻炉嘴中正有缕缕烟气溢出,当真异香扑鼻。

至于那满桌的美酒佳肴,李暮蝉却是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这香味好像有些……”

李暮蝉内心虽有抗拒,可此时避无可避,嗅了一嗅,顿觉眼前一切似乎都在发生变化,变得非同寻常。

话起话落,忽有香风袭过,灯烛一颤,李暮蝉乍觉后颈传来阵阵酥麻,身旁竟已多出一人。

他心头一凛,跟着大惊,不想这女子竟有这么一手鬼魅般的身法。

只见这人原是一袭白衫,面遮白纱,体态轻盈,裸足披发,一只手已搭在他的肩上。

但李暮蝉突然无来由的痴痴一笑,眼前女子骤然似是仙女飞天般围着自己不住腾空起舞,盘旋飞转,身姿之妙着实前所未见,美的难以形容。

李暮蝉只似扑蝶般围着对方追逐不停,寻香觅人,痴笑连连。

那女子步伐轻盈,眼波如水,只似逗弄般不住牵引着李暮蝉,娇笑的同时还柔声问道:“小东西,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一个未经男女之事的愣头青,怎得会来此间啊?告诉姐姐好不好?”

这人吐气如兰,口呵香风,颦笑间媚态尽展,当真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李暮蝉心中虽是惊惧,可眼前天地却早已变得光怪陆离,身前女子更像是化作魔女妖邪,如能摄人魂魄,竟叫他手脚都不听使唤,心甘情愿任其摆布。

听到对方询问,李暮蝉不受控制地回道:“我只是想救楼下的那些人。”

女子“哦”了一声,不惊不怒,只是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他们可都是自愿的。而你现在已是自身难保,既然打算舍己为人,那就该有以身饲虎的准备。”

“啪!”

可就在这时,那窗外忽有一颗石子破窗而入。

窗纸洞穿,一股冷风悄然挤入。

本是任人摆布的李暮蝉只觉身子一冷,登时一个寒噤,眼神瞬间恢复几分清明。

这一刻,他不光心脏在收紧,眼角都在收紧,余光瞥了眼角落里的那尊香炉,看着其中溢出的缕缕烟气,表情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

罂粟?

怪不得。

怪不得底下那些人一个个忘生忘死的往这翠芳楼挤,敢情这人不但精通魅惑之术,居然还懂得运用这等要命的玩意儿。

只是他意识虽然恢复清明,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这人身手不俗,若想杀他,必然极是轻易。

可那女子一瞧见窗上的窟窿,先是愣住,然后眼神生变,浑身上下的妩媚瞬间支离破碎,接着大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迎着漫天飞雪,竟然凄厉怪嚎起来。

“我知道是伱,我知道你一直在这里!!!”

李暮蝉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人状若癫狂,对着窗外漫天飞雪厉嚎不止,眼神中既有痛苦涌现,也有恨意,还有不甘,以及悔恨,最后又都融作飞溅的泪珠,在阵阵放诞张狂的笑声中宣泄而出。

“我就是要让你看见!”

“我知道你都看见了!”

“嘿嘿嘿,我倒想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见我?”

这个自称是“阿丑”的女子又哭又笑,如疯如魔。

李暮蝉却早已听的汗毛倒竖,心中暗道:“这人难不成是个疯子?”

他也看向窗外,眼中所见却只有飞雪飘霜,哪有半个鬼影。

阿丑又走到李暮蝉身旁,“你想救他?还是想要救我?”

“我偏不让你救!”这人举壶斟酒,笑声委实凄厉刺耳,“既然你喜欢看,那就好好看着吧。”

“来,喝!”阿丑递给李暮蝉一杯,自己亦是举起一杯,笑吟吟地道,“公子,你我不如来个交杯酒吧,可好?”

李暮蝉虽已清醒,却不敢表现出来,闻言痴笑道:“交杯酒?交杯酒不好,不如你喂我,我喂你。”

阿丑笑的花枝乱颤,“好,那你先喂奴家!”

李暮蝉小心翼翼的捧着酒杯,送到对方的嘴边。

阿丑整个人几乎快要贴了过来,娇媚非常的掀开面纱,露出了一张鲜红的嘴,红的似是饮过血液一般。

可李暮蝉却心头一颤,盖因面纱下面可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而是一张涂满脂粉,白如墙灰的苍白容颜。

甚至他还从这人身上嗅到一股脂粉掩盖之下的淡淡臭味。

阿丑果然将那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但紧跟着,她的脸色就变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暮蝉,又看看那空荡荡的酒杯,柳眉一皱,紧跟着便后退数步,踉跄倒地。

“小子,你……”

李暮蝉也是神色慌张的连连后退,同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苦涩一笑,五指张开,指缝间却见藏着一枚捏碎的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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