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在会友公司的通报舰引领下,一支悬挂着广东水师旗帜的船队缓缓驶入了烟墩湾。

这支船队总共有三十多条船,其中大多是帆桨并用的小船,真正能跑远海的也就是两条广船、一条福船而已。船队的旗舰是一条昂首巨腹的三桅广船,认旗上飘扬着一个大大的“何”字。

这自然就是广东总兵何汝宾的座舰,此时他听说要进港了,于是从官厅中走了出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正在烟墩湾中锚泊的会友公司舰队。

何汝宾的目光首先被巍峨宽广的定远号所吸引,他到广东任职已有两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西式帆船,但侧舷开有两排炮门的却是闻所未闻。

他仔细数了下定远号左舷的炮门数量,一共是20门,也就是说加上船艏和船艉,此船至少可以搭载40多门大型红夷炮。

早在浙江担任舟山参将时,何汝宾就曾偶然得到过一本名为《西洋火攻图说》的兵书,里面就有西洋大型长管火炮的介绍。当时他还曾专门向林海求证过,此等神器是否真的存在?

不久后,宁远之战爆发,红夷大炮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大明朝,何汝宾也听说了这批红夷炮是由朝廷自濠镜购得。

此时的何汝宾已经升任广东总兵,他专门派人去濠镜打听过,当初那批红夷炮的价格是每门一千两银子……

要是以此计算,光是定远号上的那些火炮,价值就是纹银四万多两,这他娘的都抵得上濠镜一年的海关税了!

何汝宾哪里知道,天启皇帝这是被澳门葡人当成肥羊来宰了,当然也可能是被他自己手下的官员给坑了,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实际上这批火炮并不是葡萄牙人铸造的,而是来自EIC的沉船独角兽号,当时一共打捞了36门炮,最终实际解送到京师的有22门。

这批火炮大致是25倍径的12磅炮,形制与会友公司的十斤舰炮大体相当。按照此时英国的铸铁炮价格,12磅寇菲林长炮的成本大概是200两一门,要是由掌握了铁模铸炮技术的会友公司来造,那就更不值几个钱了。

不过最让何汝宾吃惊的还不是定远号这艘唯一的巡航舰,那些怪异的通报舰更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从未见过的帆装只是一方面,真正令人惊异的还是船上的火炮,这等二百料小船竟然也都搭载了侧舷炮?

关键那炮还真不算小,通报舰的火炮都在露天甲板上摆着,何汝宾看得一清二楚。会友公司的四斤炮若是放在明军的兵船上,那也是属于船艏重炮的范畴了!

这个口径的火炮,何汝宾知道可以采用锻造工艺。按照明朝的铁价和人力成本,这玩意就是白菜价,一门炮卖20两银子那都算黑心的了。

问题是你在二百料小船上摆八门重炮,这他娘的就有点离大谱了,船体如何能承受得住火炮的后坐力?

正在何汝宾惊诧不已的时候,一艘通报舰靠了过来,船艏甲板上站着一名身着戎装的年轻将官,正是两年未见的林海。

“末将澎湖游击林海,参见何大帅!”林海上了何汝宾的座舰,向他顿首抱拳道,“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望大帅海涵。”

当着何汝宾部下的面,林海自然是不好上来就以雅号相称,人家毕竟是一省总兵官。不过他这声大帅倒是叫得挺亲切,毕竟这在明代多用于直接部属对总兵的称呼。

何汝宾含笑还礼:“登万贤侄,你我是故人,大可脱略一些,不必拘于军中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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