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安森不想重复莱昂纳多的表演,他就是他,他不是莱昂纳多,他们对角色的理解自然不同。
所以,安森刚刚询问了史蒂文,但显然史蒂文不感兴趣,把主动权交给了安森。
不由地,安森开始回想,二十五岁那年得知父亲生意暴雷,他和母亲一夜之间沦落街头,甚至没有时间收拾打包行李,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来,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和闲言碎语传递着丑陋难听的传闻,那是一种什么状态?
愤怒?恐惧?
不,并非如此。
真正经历过就知道,一切都太突然也太凶猛,在那个当下根本没有时间愤怒和恐惧,第一反应是困惑,第二反应则是茫然,甚至就连否认现实的缝隙都没有。
他们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被一股洪流卷着前进,任何抵抗和反击都显得微弱而无助,懵懵懂懂地就已经被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巨浪吞噬。
所以,在剧本里,离婚的下一场戏则是一段奔跑。
不是日本电影的热血跑,而是一种逃避一种宣泄一种无助,漫无目的地狂奔,仿佛只要自己远离那个漩涡,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又或者稍稍推迟一些,他正在逃离现实的追逐——
史蒂文,他是知道的,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他也不确定应该用什么表演来呈现层次,但他能够感受到镜头的运动,用本能的奔跑来呈现这种感觉。
也就是说,第三反应,否认和逃避。
一层,再一层;一步,再一步。
思绪,在脑海汹涌,不由自主地,安森就安静下来。
此时再次回首前世的记忆,并不痛苦,而是有些恍惚,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却没有一点真实感,如同梦境一般在自己的眼前上演,然后他看着那个“电影”在上演,注视着自己前世的身影却格外陌生。
然而,心脏就这样缓缓沉淀下来,浸泡在苦涩的海水里。
“你还好吗?”
忽地,耳边传来一阵惊雷,思绪如同潮水一般全部消失,安森重新聚焦,然后就看到了眼前那张脸。
纳塔莉-贝伊(Natalie-Baye),这位曾经四次登顶法国最高奖项凯撒奖并且在1999年拿下威尼斯电影节影后的女演员,今年五十三岁,在业界打滚足够多年,和克里斯托弗-沃肯一样是一位实力派,同时也是史蒂文饥和汤姆拜访巴黎的另外一个收获——
她扮演小弗兰克的母亲宝拉-阿巴内尔。
一句问候,是法语,柔软的语调显得格外温柔。
安森微微一愣,然后展露一个笑容,“正在调整状态,你知道,试图唤醒一些记忆。”
纳塔莉轻轻抬起下颌,“方法派?”
一下就了然,不愧是业内老资格。
纳塔莉在安森旁边坐下来,“放松,你今天的表现一直都很好,没有必要调动那些回忆,顺着今天的感觉深入就好,那些情绪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孩子,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点明核心。
安森轻轻颌首,“谢谢。”
纳塔莉正在后悔自己多嘴,她就是看今天合作愉快,所以想要给予一点帮助,却忽略了美国演员们个性鲜明,一个两个都坚信自己的色彩是最特别的,拒接接受别人的意见;但没有想到安森的回应如此坦然又如此真诚。
纳塔莉微微一愣,心底一暖,“相信你自己就好,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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