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争开始,大伙儿的心就悬得老高。

怕的呀。

长门在鸣泉可置办了不少家当,他们人虽然撤出来了,产业可搬不动。

要真的把家当都毁了,得多心疼?

可冯蕴目光坚定,她一开口,南葵悬着的心,又落了一些。

她点点头,“认命。”

大包小包的物资从板车上面卸下来。

南葵回头看一眼,将小女儿放在地上站好,笑道:“这些糖,是今年坊里新出的,带回来让娘娘尝尝鲜……”

南葵的小女儿也扬起小脑袋来,眼睛弯弯,可爱地舔了舔粉嫩的嘴巴,告诉冯蕴:

“娘娘……甜。”

冯蕴笑了笑,摸她小脸,“乖。”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低压的气氛,一扫而空。

长门还在,娘子还在。

他们已经习惯了,将冯蕴视为主心骨,只要冯蕴说一句没事,他们就什么都不再怕了。

几个人有说有笑。

“这些,还有这些,是给小崽子们的,让他们可劲儿地造……”

“那辆车上的东西,拉到村学去。上面全是笔墨纸砚,年初的时候买好的,一直不得机会捎回来……”

“太多了。这也拿得太多了。”

“嗐,不拿回来,是留着让贼兵抢掠么?不瞒你们说,要是我搬得动,我非得把制糖的机器都一起扛回来不可……”

“哈哈哈哈。”

这一天长门回来的人很多,也是这些年来最齐整的一次。

应容笑着说,“好不容易姐妹们聚齐,无论如何也得庆贺一番。”

战争阴影下,大家心里的弦都绷得太紧。

她一说,众姬纷纷响应,就连韩阿婆都笑盈盈地出来承口,要亲自操办几桌。

吃是一桩大事。

吃了今日,管他明日如何。

文慧点了点人头,笑道:“我这便差人去把骆月和邵雪晴叫来。”

当年从安渡出城乞降的二十美姬,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也就这些了。

各自有了家庭,能齐聚在长门的时间也不多。

文慧一开口,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可是派去韦府的车,只拉回来了骆月和三个孩子。

邵雪晴并没有来。

她一向深居简出,似乎没有从当年的阴影里走出来,因此不得韦铮宠爱,渐渐在韦府变成了一个边缘人,府里下人羞辱她几句都是常事,何况主母?

邵雪晴的日子过得很不顺遂。

官家千金沦落至此,是想不开。

多少年来,她都沉浸在后悔里,一遍遍回忆当年,如果她不那么着急离开长门,不那么自以为是,就不会落入这般田地……

骆月叹气:“我当着众姐妹们发誓,都是从长门出去的人,我从没有欺负过她。当年的事,我早就放下了,也诚心示好,可她不领情啊,我有什么办法?”

“每每说起,就怨我,怪我抢了她的东西……”

众姬唏嘘一番。

骆月又是一声苦笑。

“真是傻啊,看不开。我能抢什么?夫君又不是我的,也就是得了几个孩儿,在府里有个倚仗而已……”

众姬频频点头,七嘴八舌地议论。

人群里,只有姜吟,安安静静地坐着,偶尔露出一个微笑,并不插嘴。

她是众姬里面,唯一一个实现了当年诺言的人。

——没有婚配,死守长门。

众姬便又拿她打趣,问她究竟要等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三十出头的人了,大家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姜吟不以为意,笑了笑,“是那个人,就如意。不是那个人,再好也不如意。”

这些年她在长门做管事,料理庶务,性子磨得更沉静了。

离开饭还早,众姬聚在庭院,戏谑她几句,便又各自聊起了近况。

家长里短说罢,难免感慨当下的时事。

“幸得有长门在,发生什么事,都有归宿。”

“长门就是我们的娘家啊。”

众姬说着话,发现冯蕴不在庄子,问环儿。

环儿道:“娘娘还有事要办,让众姬先说说话,她会在开席前回来,与众姬相聚……”

众姬又是感慨,冯蕴的辛劳。

“在这个节骨眼上,娘娘自然不会同我们一样闲着。”

“娘娘就是陛下的贤内助哦。”

“我回来的路上,就听人夸呢,说我们花溪,就是雍军的大粮仓。”

“明日,姐妹们都出去募捐吧。想法子多筹一些粮食钱物,这仗也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多备一些总是好的。”

“正是正是。”

大家纷纷点头,计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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