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云苓的手,力度轻到甚至隔了一层空气,仿佛两个孤独无依的灵魂在相互依偎。

“那场突袭,我带去了二十四个人,其中一半多都是与我相识数年的战友。我觉得他们是信任我,才会不顾生死,主动报名。”

“但偏偏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傅承序回溯当时的绝望几乎具象化实,形如槁木,枯如残枝。

云苓感同身受。

她如今使用着那些零零零留下的“遗产”,心如刀绞。

夜深人静,大脑放空时难以自抑的自愧,因为她救人的代价,相当于是用好友的生命换回来的。

而那些病人口口称赞她妙手回春、神医在世、青年天才……

实则在她的心中,是再加一道镌刻惭愧的墓志铭。

患者无错,是她有错。

可站在旁观者视角,云苓便能恢复清醒的理智:“傅承序,他们在战场上拼搏厮杀不是个人原因,而是为了身后的国家和人民。”

“若论信任,也该是信任部队、信任组织、信任国家与人民,而非你自己!”

“纵然许多人可能都不了解刚过去不久的战争,这或许会被批判为买静求安。但人民习惯了悠远的和平与安宁,这不恰恰是我们为信仰而奋斗、心甘情愿抛却一生的未来吗?”

“只要我们永远铭记他们的牺牲和存在,尽其所能完成他们未尽的身后之事,那些逝者才不算被辜负,你我才能心安理得地苟活于世……”

此番言语,掷地有声,发聋振聩。

傅承序眼神温柔地注视她,唯有一人,轻轻喟叹:“你劝人倒是有一套,那你自己呢?他们不是因我而死,你那位朋友呢?”

云苓苦涩地低语:“它确确实实,是为了我,才走的。”

激动的泪水打在裤腿上,逐渐洇开,如一朵花,短暂地留下痕迹,终究会干涸。

傅承序的掌心微微收拢,语气坚定:“他的死因不是你,而是那些坏人。”

“云苓,你心里很清楚,无论是你还是我,都陷入了病态心理障碍的幸存者内疚中。”

他嗓音逐渐沙哑,轻咳几声:“你告诉我,让我的战友牺牲的人不是我,是非正义侵犯战争的敌方。同样,让你朋友离开的人也不是你,而是那些逼迫他做出最终选择的不利因素。”

傅承序当年便因此差点心理防线崩塌,日日夜夜陷入难以自拔的幽深愧疚中。

他现在确实能坦然接受死亡的离别,只是由泣不成声地哭嚎,化作永埋心底的痛楚。

所以如今掀起伤疤,也是有意而为之。

刻骨铭心的实证,是最好不过的劝慰。

或许单薄的几句话不足以抚平瘢迹,但却意外地点到了最关键之处。

——小世界里所有变量都是恒定的,只有高维世界的未知因子脱离掌控。

零零零曾承诺过,它会陪伴她直至生命尽头;可临走时也透露,分明是权限以外的人促使这一结局。

没错。

她不该浪费时间自怨自艾,而是将所有精力投入到系统空间里的那些高科技设备。

一定有哪样东西可以让她连接上高级文明,或是救回零零零。

对!

零零零走之前说,获得能源补给,就会自动开机。

她一定要找到如何获取能源的办法!

它为了自己,甘愿成为消散于宇宙之间的沉睡意识。

她亦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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