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认识这虫子的品种,也能判断出这就是控制百具傀儡的罪魁祸首。

而眼前的这个死人,很有可能就是操控这蛊虫的人。

赵焕眯了眯眼,目光转向担架上的死人:“这人姓甚名谁?”

“这……”

捕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张德率一眼,只见后者脸色煞白,已然是没有了人色,脑门上明晃晃的全是汗珠。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了咬牙说道:“此人名叫张启,是郡衙内的一个小吏,是,是……”

张德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咣的一声磕了一个响头,簌簌发抖地接过话来:“陛下!此人乃是微臣的侄子,年轻的时候曾在外浪荡了十几年,后来投奔了微臣,在青阳郡也不过呆了五年的时间,不曾想竟然做出了如此禽兽的事情。

陛下明鉴,微臣真的没有不臣之心啊!

微臣,微臣……”

他彻底说不下去了。

话停了。

但脑袋没停。

咣咣咣地朝地上砸。

他承认,自己之前过于嚣张了,觉得天高皇帝远,北三郡的郡守又难替代,所以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皇帝都不会拿他怎么样。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这次事情实在闹太大了。

印象中的皇帝,从未为一个儿子这么失态过,昨夜发生的事情,今早就奔袭几百里就到了北三郡,试问这么多皇子,谁人享受过如此的待遇?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勉强扛得住。

可偏偏,前脚自己刚为难过赵辞。

后脚赵辞就出事了。

而且这个事件的关键人物,还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侄子。

若是活侄子也就罢了。

偏偏是个死侄子。

被人搞了!

这下黄泥烂裤裆,不是死也是死了。

北三郡郡守的位置再不可替代,这下高低也得给替代了。

“咣!”

“咣!”

“咣!”

磕头的声音在府衙不停回响,从刚开始清脆的响声,到后面带着哗哗的血水声。

而三个姓赵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一个阻拦的都没有。

许久许久。

赵焕看张德率快磕晕了,才轻轻咳了一声。

张德率闻声,立马停止了磕头,却还是深深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

赵焕微微侧脸,对赵辞使了一个眼色。

赵辞当即意会,这老登是奔着魔君来的,自然知道张德率不是幕后主使,这是卖给自己人情的。

便当即上前一步:“父皇!儿臣觉得此事尚未查明,张启死得蹊跷,是否为真凶还尚未可知,倒也不必因此怀疑张大人。毕竟张大人镇守青阳郡十余年,民间向来稳定,此番苦劳不可辜负啊!”

有一说一,老登这波真不错。

虽然自己上次拉了一波小吏的好感,但青阳郡的高官,还是得罪了不少。

这波让自己出面,纯纯卖大人情,这波以后要是来北三郡做任务,应该会顺利不少了。

果然。

张德率闻言虽然不敢说话,但跪伏的方向,却朝赵辞偏了一点。

“辞儿说的有理!”

赵焕沉声道:“是不是你做的,宗人府自会查明,你既然是他的伯父,理应最为了解他,只要配合宗人府查案便好,是非曲直,到时自会明了。”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张德率连连磕头:“微臣定全力协助宗人府的大人,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赵焕摆了摆手:“辞儿,落棠丫头,你们先下去吧!将丹药派发下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这件事情,孤定替你们讨回公道!”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民女告退!”

赵辞跟阚落棠齐齐应了一声,便并肩离开了郡衙,这件事情有赵焕接手,的确不需要继续掺和了,赶紧把丹药派下去才是王道。

赵焕则是继续问询赵青和张德率。

其实,这番问询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心中已经笃定这件事是魔教所为。

判断依据很简单。

就是昨晚顾湘竹回去以后,连夜杀了很多人。

这些人,全都与她的生意密切相关。

他可太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了,全都是顾湘竹朝魔教输送利益的工具。

顾湘竹杀这些人的时候,一点都没有避讳他的探子,就差明牌告诉他:魔教里面内乱了,是另一批势力对赵辞动的手,他们把我惹怒了。

赵焕对魔教内部的情况,并不是特别清楚,但他能够感觉到,魔教内部里面有斗争,跟顾湘竹不对付的人很多,但顾湘竹手握财脉,没人敢轻易招惹她。

这次,另一波势力,公然对赵辞不利,与抢夺炼酒之术无异。

此举,已经彻底把顾湘竹得罪死了。

所以,是谁给他的勇气?

赵焕对魔教不了解,所以一切推论都是无稽之谈,但这件事情一发生,便自然而然地勾起了他沉寂多年的梦魇。

近乎本能的,他想到了魔君。

能让魔教内部反应如此剧烈的,以他对魔教浅显的认知,只能想到魔君一人。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亲自过来查查。

魔君活着。

他睡不着!

除了魔君,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那强行改变遗迹入口方位的阵法。

普天之下,能左右北三郡阵法的,只有皇家和阚家,这魔教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法,居然能做到这些?

这两件事,都涉及到了常人不能触碰的秘辛。

他甚至不放心交给手下,只有亲自来才放心。

正好。

这次出事的是赵辞。

自己刚好顶着慈父的身份过来,一切合情合理,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

离开郡衙之后。

阚落棠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赵辞笑着问道:“你是在怪我替张德率说话?”

“不是!”

阚落棠摇了摇头:“若他是真凶,你说这些话,也改不了他的命。若他不是,对你以后府争大有裨益。

我虽不耻其为人,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就算再可恶,也不应该背一个不该有的罪名。

何况,就算张德率因为此事而死,以后也会有李德率、王德率。

北三郡的官位,不管谁坐上去,都会成为一个模样。”

赵辞不由莞尔,没想到这姑娘看得还挺清楚。

北三郡就是这样,官吏与百姓天然不对付,只要百姓不造反,高官是不可能讨好百姓的。

但他又有些好奇:“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还是这么不高兴?”

阚落棠有些激动:“因为你啊!”

“我?”

赵辞愣了一下。

“对啊!”

阚落棠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此次北三郡之行,你明明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任何错事的人。

但你承受了最大的危险,受了最重的伤,到头来却还需要你来求这个情。

虽然这个情只是礼尚往来,对你也有好处。

但这么帮一个曾经为难过你的人……

殿下,你心里就不委屈么?”

赵辞看着她有些脏兮兮,却又美丽的脸蛋,心头生出一丝暖意。

他笑着摇了摇头:“委屈太浪费时间,所以我从来不委屈。”

阚落棠不解:“浪费时间?”

赵辞摊手:“对啊!比如浪费我们赐丹的时间,那些百姓应该都到了吧,我们赶紧去吧。”

阚落棠张了张嘴,她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静静盯着赵辞的眸子看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

军械库门口。

护丹大队所有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

他们此行,是协助皇子看护丹药的。

结果……现在丹药好好的。

皇子没了!

这特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他们脑瓜子嗡嗡的,谁都没想到,组团协助搞了一个府争最低级的任务,只是为了在两个皇子面前混个脸熟。

结果,前途都给混崩了。

这找谁说理去?

他们守在军械库的门口,一个个面面相觑。

都是纯武力单位,他们一个能帮上忙的都没有。

只能继续守着军械库的大门。

可皇子都没了,再守着这丹药有个蛋用。

但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十殿下?”

黄笃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做梦之后,糙汉子直接泪崩了,直接冲上去抱住了赵辞的大腿:“殿下!您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我听人说您昨天都变成脱骨乳猪了,这不是纯放屁么?”

赵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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