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半边脑袋,巨大黑鸟剩下的部分已经连腐肉都没了,全是惨白的骨头,一半的翅膀骨架没了,剩下的一半翅膀骨架,被断成了十数截。

巨鸟的骨架间,似乎还散落着许多杂物,而在巨鸟的尸体上,一条巨型锁链从头到脚反复缠绕,牢牢捆绑住巨鸟。

几十个巨型钉子,钉在锁链上,楔入海床。

“……”

陈苍默默地看着这只死去的鸟。

也是这时,他左眼突然剧痛——梦中的疼痛是如此的清晰。

然后,他发现那只巨鸟吊在眼眶外的绿色眼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左眼变成了绿色,吊在眼眶外。

他的胸前也是一阵刺痛,都不用低头,就用吊在眼眶外的那只绿色眼球看到,他的胸口竟生出了一块尸斑。

伴随着这一切的发生,周围原本寂静的海,突然狂躁起来,似有无数巨浪在其中翻滚,此起彼伏。

这个世界,似乎突然开始崩塌。

头顶,似有无比庞大的东西,正要从黑暗中挤出来,令人窒息。

陈苍下意识地用吊在眼眶外的绿色眼球向上看去。

只一眼,他仿若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事物,恐惧和疯狂将他的理智冲得一丝不剩,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双井坊,那间屋子里

陈苍倒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一旁,不远处,砚台静静地躺在地上。

突然,有了动静。

砚台里的那个摩睺罗,从里面跳了出来,也见到了全貌。

只见这是一个胡人模样的摩睺罗,身上绘满了艳丽的色彩,却似乎有年代了,油彩斑驳了许多。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夸张的大嘴,几乎占到了大脑的二分之一,画出了一个微笑的嘴型。

摩睺罗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似乎要持续到天长地久。

但房内并没有恢复沉静。

那个戒色大师变成的暗黑菊花人,正在迅速地枯萎下去,菊花不断萎缩、缩小,那布满全身的根须也在收缩回去。

几乎只是两个呼吸,菊花和根须都不见了。

戒色大师千疮百孔的无头尸体,也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本已死去的兀颜安朵,直勾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诡异无比,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位失败的仙师,表情僵硬、双目空洞,走到了砚台边,蹲下身来,伸出一只手,摊开。

静静站立的摩睺罗,也动了。

它抱起一旁的砚台,跳到了兀颜安朵的手上。

兀颜安朵平托着摩睺罗,直起身来,转身,出门,经过那黄狗儿身边时,停都没停,仿佛就没看到这么个活人躺在这。

出了门,兀颜安朵向着东北方向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双井坊蜿蜒的道路中,不见了。

……

当双井坊中发生这一系列变化时,坊外

楚县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深埋,不敢抬起,额头上已满是汗水。

他身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面容清丽脱俗,秀发盘起,以一根素雅银簪横贯,身着一袭锦绣长袍,此刻正脸色微沉,看着双井坊的方向。

女子左侧,还站着一个扎着双辫的中年女真男子。

中年男子留着一撇八字胡,一身麻衣,表情平静无波,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不时啜饮一口。

“不要怕,”锦袍女子开口了,声音略为沙哑,“兀颜安朵如果出不来了,那也与你无关。”

楚县令猛地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心又紧了起来。

“但是诡班的全死了,我们司天台也少了个台人,你这个县令怕也是当不下去了。”锦袍女子这样说道。

楚县令深埋的脸上苦笑不已,但总算没之前那么怕了。

没了这个官身,总比命没了的要好。

“原本只是奔着姓郑的来的,没想到这里还出了这么一桩麻烦事。”锦袍女子自言自语,“兀颜安朵要是出不来……”

突然,锦袍女子转头,“蔡兄,你觉得他能出来吗?”

中年男子放下茶杯,“太久,出不来。”

锦袍女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双井坊中的大雾,突然稀薄,倏忽之间,已如烈阳下的薄雪,彻底消失不见了。

锦袍女子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突地嫣然一笑,“看来,兀颜安朵比我们想象的厉害。说不定,他此生有望求得一枚道胎了。”

“走,进去看看。”

锦袍女子迈开步子,率先走进了双井坊中。

中年男子紧随身边,寸步不离。

楚县令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突然间却是想到什么,一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跟了过去。

“都别傻站着,赶紧护驾!……”

那锦袍女子和中年男子,看着明明只是闲庭漫步,但走得忑快。

楚县令一路狂奔,却怎么都追不上,但也只能咬牙坚持,直追得满面通红,直喘粗气,才终于看到了两人的身影。

两人正站在一间屋子门口。

楚县令连忙赶过去,累得几乎瘫倒在地,想表忠心,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喘气。

“蔡兄,你怎么看?”锦袍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人。

中年男子言简意赅:“野生的。”

锦袍女子点头,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显著。

“自从灵气衰落,临洮府地界多久没见过野生的了?好好好,我临洮府又添一员猛将!楚县令,你的官帽,看来是保住了。”

楚县令一愣,随后大喜,气仿佛都不喘了,伸长脑袋往屋子里看去,看看是什么人能带给自己如此好运。

一眼过去,楚县令差点吐出来!

只见,屋子里满是碎肉碎皮、脑浆血液,一具死状恐怖无比的无头尸体更是直接堵在了门口。

楚县令脸色发白,强忍恶心,顺着锦袍女子的目光,越过那具尸体,看向靠内一个胸膛还在起伏的活人。

随后,楚县令猛地愣住了。

竟是那个黄狗儿!

这个最不被他们看好的小叫花,竟然还没死!

而且看起来,这个小叫花,好像还得到了蒲察冬官的赏识?甚至能带挈到自己的那种?

不,什么小叫花?

是大官人!

楚县令飞快地纠正了自己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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