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提斯只觉得自己置身在冰窟中,寒冷和黑寂全都找上门,包裹他全身。

“冷……”他睁开眼,天空群星璀璨,夜空仿佛没有一丝尘染,洁净到极致。

阿提斯朝周围环望过去,冰天雪地,整个世界都是白色。

“冬天到了,明月山脉封冻了?”阿提斯心想。

如果真是这样,数万谷地军队可还留在血门之外,他们可大半年没有回家了,河谷的耕田谁打理,溪流湖泊的鱼儿谁去捕获,谷地人的生计怎么办……

该死!阿提斯想撑起他的身子,却觉察到无比的沉重,像是身上绑了巨石一般。

“该死!”他骂出了声。

可转瞬他又静止了身子,碎雪摩擦的声音尤其明显。

脚步声?

他伸手摸向腰间,长剑的剑柄被他触碰到。

阿提斯回过头,看过去的那一刻仿佛全身被冰冷的尖刺戳中,从未体验的严寒渗入他的骨骼。

他抬起头,对上那双蓝色得宛若星辰的眼睛和近乎月光般苍白的肌肤。

水晶一样的剑,坚冰一样的盔甲……

人形生物低下头,目光正好对视阿提斯。

诡异的蓝光布满他的轮廓,仿佛阿提斯感受到的寒气就来源于此。

阿提斯握紧了长剑,这种生物他从未亲眼目睹,但按照眼前的种种特征,传说和童话里似乎有所描述……

“异鬼?”阿提斯心里发出疑惑。

异鬼张开口,忽地大声冲自己嘶吼,刺耳的声音让阿提斯差点松开了长剑,眼前的画面也犹如天翻地覆。

他的视线从地面到天空,眼前的异鬼也不断地缩小,直至成为黑点。

阿提斯从半空看向地面,不由得张大嘴。

无数的黑点,异鬼、猛犸、巨人……

阿提斯扭过头,看向他们前进的方向。

宏伟的建筑横在地表,被万年的坚冰冰冻的城墙挡在异鬼的前面。

绝境长城……

寒冷顿消,温暖和燥热突然包裹,好像从冰窟转到暖炕。

阿提斯睁开双眼,军营的篝火在旁边燃烧着,冷汗浸湿了衣服。

“噶!噶!噶!”

乌鸦张着猩红的眼睛,在枝桠间到处扑腾,看向自己。

这抹熟悉的场景顿时把阿提斯拽到曾经,他抽出长剑,起身看向乌鸦。

“扑通!”

乌鸦翅膀扑棱起来,朝更北方的天幕飞去,聚拢的黑布几乎掩盖了月光。

……

脚步声把提利昂从睡梦中唤醒,牢狱门缝隙的微光晃动,有人影掠过。

他睁开眼,依旧是那个抬头不见天日的监狱。

提利昂高估了泰温对自己留存的父子情,也低估了他的狠辣。

他伸手探进囚衣不停地抓挠,麻布表面的粗糙让提利昂的皮肤一直很是瘙痒。

“咯吱”牢门忽地打开。

詹姆的金属面具出现在提利昂的视线里。

“父亲会宣判你死刑,”詹姆合上门,嗓音低沉平静,宣告提利昂的结局。

提利昂睁大眼睛,微微张口,眼眸里闪过一丝迟疑。

“除非……”詹姆摘下面具,长长的疤痕留在脸上,露出微笑,“除非我脱下白袍,抛下这御林铁卫的名头。”

提利昂嘴型变成了“噢”,“一个你十年前就该做的事?”他戏谑地说。

淡淡的哀伤流露在詹姆的眼角,过去并不明显,提利昂只有仔细观察才能从他这张迷倒万千七国少女的帅脸上看出细微的情绪,但现在有了疤痕,似乎这点也更清楚地能看出来。

詹姆依旧微笑,注视着弟弟。

提利昂收敛了说玩笑话的口吻,却转而变成了挖苦,“你决定了?这么长的骑士背德史没让你生出脱下白袍的心思,我这个侏儒的命让你醒悟过来了?”

“我自己的决定,提利昂,”詹姆的语气只是听上来平静,“对于一个已经背上‘弑君者’头衔的骑士,再背一个‘背誓者’称号也无可厚非。”

“因为有个人打头阵了是吗?”提利昂站起身,依旧用打趣来缓和詹姆的心情。

果不其然,詹姆发出一声轻笑,他摇摇头,“若不是兰尼斯特的姓氏,你早因为这张臭嘴下七层地狱。”

提利昂的笑容好像停滞在原地,“恕我直言,詹姆,”他昂起头,“对于侏儒而言,生比死更可怜,我相信‘侏儒’这个名号足以盖过兰尼斯特,你清楚这点,詹姆。”

詹姆没有回应,他记得泰温曾带提利昂到七国各地求亲,但很显然,侏儒并不受待见。

提利昂走到詹姆的御林铁卫盔甲前,握拳击打在胸甲上,“不用你费心老哥,”他昂头注视詹姆脸上的疤痕,“侏儒有侏儒的活法,伱这件满是污点的白袍还是留着吧。”

“提利昂……”詹姆还想劝阻,却被提利昂打断。

“一件白袍换我的命,那我能去哪?”提利昂脑袋一歪,戏谑地问。

詹姆动了动嘴唇,“去长城服役总比莫名身死要好。”

“没有女人?没有泰温大人拉的屎?诸神保佑,那可是异鬼都懒得理的地方。”提利昂眨巴下眼睛。

詹姆皱起眉,他不明白。

……

颈泽就在眼前,向深处湿润的泥路会变得越来越窄,直到沼泽和瘴气把陌客招揽到想要穿行的人身边。

阿提斯·艾林站在泥路中央,平静地看向远处不停冒着黑色水泡的沼泽。

艾林家族的新月猎鹰旗帜一字排开,在风中摇摆。

北风和东南风交织在一块,把冷气扑在人脸上,抽着水分。

从河间地到这里,就好像是从七星教堂的圣母颂唱硬生生拉拽到陌客口吻边听他叹息。

阿提斯看向更北端的颈泽,黑沼泽和绿藤蔓渐渐被缭绕的雾气掩盖,视线更加模糊。

两百名谷地骑士伫立在阿提斯的身后,其中一部分是他的蓝袍子亲卫,其余则来自于河间地的新分封有产骑士。

哈罗德·哈顿皱眉待在阿提斯的身边,他看向北方的眼神早就透露了不耐烦。

“倒不如带领大军直接越过颈泽去谈,大军之下,史塔克只能妥协。”

阿提斯摇摇头,“这不一样,”他瞥向一旁的哈罗德,这位和自己父亲有很相似面庞的骑士虽然善战,脑袋里的确少了根弦,“谈判总有先低头的一方,且不谈带兵进入颈泽是死是活,进入北境谈判,就等于谈判对于我们更为紧迫,这是失智的表现。”

哈罗德·哈顿皱起的眉略微舒展,看向北方的眼神深邃了几分,他陷入思考。

“蹬!蹬蹬!”

缭绕的雾气里出现一片片黑影,被北方冷冽隐藏的马蹄声终于传了过来。

阿提斯扭过头,熟悉的史塔克奔狼旗帜出现在视线里。

“重生的老狼。”阿提斯嘴里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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