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阳公,我们已经把你说的彩色油墨的配方都研究出来了。”负责印刷作坊的一个先生颇为高兴的向王文龙介绍。
眼前的印刷作坊里胡乱摆放着好多张石板,每一块石板旁边都放着几份用于实验的油墨,有些油墨已经干了,显然是实验失败的产物,还有些油墨则还有流动性。
预备印刷地图的石板总共有四幅,每一幅都是完整的海图中的一部分,这叫做套色印刷。一张石板只能承载一种颜色的油墨,在印刷时将地图先在第一张石板上印上第一种颜色,然后转到第二张石板印刷上第二种颜色如此往复,最后就能得到一张有各种颜色的彩色地图。
彩色地图是现代海图必须的标准,地图上的图例、等高线、经纬线、各种政治上以及自然上的分界线,每一种内容都可以记录某类信息,而地图上所填的标识越多,记录的信息自然也就越详细。
航海图是地图中最精密的一种,所需的信息密度也是极大,加上王文龙和钱岱弄出的这张海图为了使得这年代的航海人员能看得懂还增加了不少简便的查询方式,海图上的内容多到了必须要用彩色印刷的地步,王文龙所画出来的原版地图就是彩色的。
四块石板旁边放着的颜料分别是青色、品红色、黄色和黑色,而石板上面的图案也并非完全的线性描绘,许多图案都是细细的用点表示出来的。
这就叫点阵印刷,在化学颜料普及之前,印刷工印刷彩色图案时也会遇到需要印刷许多种颜色的情况,这时如何配色就是大问题。
有些颜色的原料非常昂贵,一个印刷作坊考虑到资金成本也不可能购买太多种类的印刷颜料没事就储存在那里。
何况大规模的印刷还需要保证每一份印刷品出来的颜色都差不多,如果每次印刷都要重新调配颜料,那得把人累死。
所以在历史上率先研究彩色印刷的西方人就通过研究色采理论发明了点阵印刷这种印刷方式。
点阵印刷的原理将不同比例的几种单色放在一起,通过调配组合就能呈现出彩色的效果。
一直到王文龙成长的年代,教科书都还是通过点阵的方式印刷的,如果将教科书上的彩色图案放大,就会发现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其实只是由不同比例的单色小点组合而成,只不过这些小点之间的间隙非常狭窄,远看上去会让人觉得他们是一大团色块而已。
比如黄色小点和绿色小点错落有致的交合在一起,最后就会给人绿色的色彩感觉。
而青色、品红色、黄色和黑色这四种颜色组合也是历史上彩色印刷最经典的颜色组合方式,在后世的印刷业中人们提取这四个颜色英文单词的首字母将这种颜色组合模式称为“cmyk模式”。
在这时空,王文龙自然直接将这套成熟的颜色模式给搬了过来。
这四种颜色的组合之所以能够飞快在全世界成为彩色印刷的主流,最重要原因就是这四种颜色对应的染料刚好在整个亚欧大陆的各文明都有所产出,在化学颜料普及之前十分占据了优势,以至于哪怕后来化学颜料已经普及,人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许多各色的染料,但cmyk四色印刷模式还是被沿袭了下来。
在此时的大明“cmyk模式”对应的颜料也十分好找,印刷实验的人员跑到一家染房里,直接就将四种颜色给找齐,青色的来自兰草提取的靛蓝,品红色的来自茜草的草根浸取物,黄色来自黄赭石,黑色则直接拿炭灰调和。
这四种颜色的调配不需要非常正,只要掌握好比例,印出来的东西都能大差不差。
印刷作坊的这种人做了好几天的实验,终于找到配方可以将这些颜料在不变色的情况下配出用于印刷的油墨,另外他们还找到了固色配方,可以将()
油墨固定在皮革上。
海上风浪大又潮湿,航海图这种东西印刷在纸张上实在是太容易损坏了,使用不方便,所以王文龙直接打算将海图印在皮革上出版。
“有没有成品?”王文龙问。
负责印刷实验的先生连忙跑去拿来了一张印在鹿皮上的地图,王文龙仔细查看,发现这张海图的印刷质量只能说是过得去,洇墨、糊色现象相当严重,图像的细节也是毛毛糙糙的。
没办法,现在台湾岛上能搞出的油墨最好也就是这个效果,做防水以及固色处理时油墨还会部分洇开,而且涂蜡石板印刷术本身精度也堪忧,蜡层的厚度以及材质、所用的硫酸浓度无法精确,包括石英石本身就每一块的成分略有不同,在腐蚀图案的时候对于时间的掌控只能靠有经验的人通过肉眼观察,自然难以做到精准。
所以王文龙确定下的海图上面的标识最小也有小拇指甲盖那么大,再细小的字和标记印刷出来就有可能变得辨认不清。
不过地图的精美性要看和什么时代比,放在万历年间,东藩书院印出的这一份地图使用了莫卡托投影,有横平竖直的经纬线,还有各种洋流、等高线的标记,附带有对于渔场以及岛屿的介绍,甚至还是彩色的,其精美详细程度远超过了同时带东西方的手绘地图,足够震撼世人一把了。
毕竟这年代的制图学还在基础发展阶段,画出来的东西一个比一个潦草。
王文龙看着印刷作坊里的人印了两张地图,感觉他们熟练之后,印刷的速度还挺快,已经足够到商业化的水准了。
王文龙已经准备把这份亚洲海图对外发售,现在福建的海主正因为航线被欧洲人堵了而烦心,近现代水平的海图配上六分仪等航海技术,足够解决这一问题了。
领航技术进入经纬度时代后船只就不需要沿已有的航线跳岛航行,只要经纬度的计算不出差错,在大海上爱怎么开就怎么开,哪怕四周没有任何参照物,只要能够根据天象以及海图确定自己的经纬度位置,就能够准确导航到目标地点。
当人,确定纬度可以利用天象,而确定精度还需要准确的计时工具。
所以王文龙配套着这份海图,还写了一本小册子,其中就介绍了测量经度所用的浮木法。
但原时空的历史上在航海钟出现之前,欧洲人就有几十年利用经纬度地图航海的经验,所使用的方法就是浮木法。
浮木法的原理很简单,在船艏拴一根浮木,隔一段时间从船艏丢下木头,然后用沙漏计时,看木头在多少时间内到达船尾。用此方式就能测量出船只的速度,速度乘以航行时间得到的就是航行距离,再通过指南针做三角函数计算,将航行距离分解成沿纬线和经线的方向,自然就知道船只沿经线方向航行了多远。
浮木法误差大的说法是对应的横渡太平洋或者大西洋这种超远距离的航行,南海之上岛屿星罗棋布,本来船只的航行距离也没多远,浮木法还是可堪一用的。
在经纬度以及六分以普及之后,雷达等远程探测手段出现之前,这一阶段的历史中航线封锁的作用大大下降。
即使历史上一战二战期间雷达已经出现,但由于当时的雷达探测距离有限,战时依旧能有大量的商船顶着两方的潜水艇以及巡洋舰封锁压力,往来于大洋之上。
既然连二战时期的德国潜艇都无法完全封锁住大西洋航线,如果福建海商能够普遍学会看海图以及使用经纬度六分仪等等工具,凭着这年代荷兰人西班牙人那几艘风力船舰想要在海上封锁住四处乱窜的福建商船,就更是困难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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