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郊,尼牟院,修善师太禅房。

修善师太见妙玉进来,说道:“每次静慧回来看我,总能见到她气色欣然,眉眼晕喜,当初让她跟着玉章,果然是没错的。”

妙玉淡然一笑,说道:“如今我才知师傅目光如炬,让静慧跟着他,果然是极好归宿……”

修善师太并没留意徒弟的神情,说道:“当年我在蟠香寺第一次见他,器宇神光不俗,气象天成,灵气充盈,是我平生未见。

我便知他绝非池中之物,这些年他事事奇异,无往不利,当真无双无对,原先我只是觉得静慧倒是好生福缘。”

妙玉听了这话,脸上不自禁生出微笑,但听出师傅话中有话,说道:“他事事出色,不是好事吗?这样静慧跟着他,才能足够稳妥。”

修善师太说道:“但今日我观他面相,却比往年更多一丝阳煞之气,或许是他刚承袭双爵,命数走势出了变数。

早前我听芷芍说过,他今年正当舞象之年,我看他气韵变动,便随口问他和他父亲的生辰,便觉得有些不对。”

妙玉知道师傅修善师太精通先天神数,她跟随师傅十余年,也得到几分真传。

虽远不如修善师太精深,却已听出话中几分意思,心中不免有几分惊讶……

修善师太说道:“人存红尘之间,皆得天地气机交感而生,绝非偶然,有迹可循。

生合四柱干支,蕴含阴阳两变,合称八法之数,循机推演,通达因果。

父母子女血脉相连,气机相通,阴阳八变,卜相运程,息息相关,必有定数。

但我刚才问玉章亡父的生辰年月,再勘合贾赦的丧期之数,以独门先天神数估算,他们父子的命数并不相和,有驳常理……

如今天下皆知,威远伯贾琮乃贾赦庶出血脉,这未免有些古怪。”

妙玉想到方才她和贾琮,在禅房奉茶相谈,言语默契,平和喜乐,却突然有了这样惊悚疑虑,心中未免惴惴不安。

在她的心目之中,贾琮是师妹静慧的福运,她自然希望他身上不会出现难测之事,以免牵扯到的他人福祸。

“师傅的先天神数虽然奥妙,但想要窥透命理,须八变之数齐全,气脉卜相辅助,筹算繁复,即便出现差错,也在常理之中。”

修善师太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虽知他们父子生年出月,却不知诞养时辰,更从没见过贾赦面相气韵,推演的确难以万全。

但贾琮此人才情卓绝,异于常人,少年早发,光耀同伦。

不过舞象之龄,官爵已如此荣盛,气数炙热,位份堪重。

这样的人一旦命数迷离,生格叵测,极易今胜明败,福运崩沮,牵联祸结,大吉便化大凶!

你师妹跟着他这样的人物,或是大福之运,或是败离之相,如今看来,还真是难于预说。”

妙玉听了师傅一番话,一双美眸光晕流转,秀眉微颦,若有所思,心中压着沉沉的忧虑……

……

伯爵府,贾琮院。

贾琮和芷芍回到府邸,已经过了午时,五儿去西府之前,担心他们回来赶不上时辰,已事先让厨房安排了饭蔬菜肴。

贾琮和芷芍用过饭菜,又回了书房忙碌当日的功课,一直将到日落之前,院子外响起轻盈的脚步声。

贾琮通过窗户,看到外头一个杏红娇艳的影子,书房门口光线晃动,就见探春巧笑嫣然着进来。

贾琮笑道:“三妹妹今日去得可是够久,竟到现在才回府,必定是好玩的,可有遇到什么新鲜事?”

探春琼鼻微微一皱,神情有些无奈,说道:“今日去了夏家大半日,可着实有些无趣,总算熬到太太告辞,这才打道回府。

我心里正不自在,想找三哥哥说话解闷,你倒是打趣起来,哪里还有好玩的,更没什么新鲜事。

太太到了夏家,夏太太就请了她进里屋说话,说了许久都没出来,我被夏姑娘带去逛园子喝茶说话。”

贾琮听了心中微微一动,探春无意的说辞,却让贾琮品味出一些蹊跷。

按道理王夫人带着女儿上门拜访,双方母女应当同屋说话招待,这才是礼数正理。

但是探春到了夏家,王夫人和夏太太一味闭门说话,倒像是故意把探春支开,只由夏姑娘陪同,她们到底说什么事,探春还听不得?

贾琮问道:“这倒稀奇了,你说过太太和夏太太认识不久,怎么这样要好起来。

她们自己说话,让你们两个前年轻姑娘作伴,估计你们也没什么话说,岂能不无趣的。”

探春听了贾琮这话,脸上浮出奇怪神情,说道:“三哥哥这话倒是说错了,夏姑娘甚是健谈,一张小嘴没停过,说了许多话呢。”

贾琮微微好奇,随口问道:“这倒是稀奇了,你们也没见过几次,她竟有这么多话说。”

探春说道:“夏姑娘对贾家国公伯爵门第,十分好奇稀奇,问了我不少两府的事,还老说让我带着逛贾家的园子。”

贾琮听了这话心中愈发古怪,问道:“上次夏太太母女到东路院做客,太太不是让宝玉去见过客,那夏姑娘没提到宝玉?”

探春听了微微一愣,脱口说道:“夏姑娘问了不少家里的事,唯独从没提过二哥哥,倒是常提到三哥哥……”

贾琮听了有些诧异,难道自己想岔了,夏金桂和宝玉竟没什么故事……

他听探春说夏金贵提到自己,有些膈应的说道:“她提到我干嘛,我们素不相识,真是莫名其妙。”

……

探春想起今日在夏家的情形,心中有些异样,那夏姑娘是个有趣的,问了许多府上的闲事。

比如贾家姊妹日常是不是都很亲密要好?

三妹妹听说都住伯爵府,必定很受威远伯疼爱?

薛大姑娘是外家姑娘,也经常去伯爵府走动玩乐吗?

府上还有个林大姑娘,听说是姑苏林家大小姐,从小在贾家养大的,是个极出色标准的人物,姊妹中必定也很亲密。

听说荣国府主堂叫荣禧堂,是历代家主的住处,必定是个富丽华贵的地方,却不知是什么模样?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接着一桩,都让探春有些应接不暇。

其实一般人羡慕国公府邸富贵荣耀,心中好奇关注,问出这些问题,都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

虽探春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对外头的阴暗伎俩,并没有太多见识,但她毕竟是极聪慧精明的女子,并不太好糊弄。

夏姑娘这大半天时间,这种有意无意的问题聊得多了,到底让探春品味出其中蹊跷。

再加上探春对自己这三哥哥一贯情重,心思多半都放在他身上,就更能从这些话中品味出异样。

那就是夏姑娘聊起贾家的事,似乎都会七拐八拐关联到三哥哥身上。

探春又想到那次夏家母女到东路院拜访,夏姑娘偶尔提到三哥哥。

那娇媚诱人的语音,让探春不由自主有些恶心,前后事情关联回味,自然琢磨出夏姑娘的心思。

但依探春所知,夏姑娘只是远远见过三哥哥一面,他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这三哥哥还真是……

但是这些推敲揣测之言,探春却不好意思和贾琮说出口。

因这种闺阁私恋暗慕之念,过于荒唐,不成体统,探春对着贾琮实在羞于出口。

且探春心中清楚,贾琮几次提起夏姑娘,虽不知其中缘故,但言语中对她隐含厌弃隔阂,却是十分明显。

再加上夏家不过是皇商之家,贾夏两家门第有些悬殊,那位夏姑娘未免有些痴心妄想……

况且探春心中,还有些孩子气的小心思,要是把这事告诉三哥哥,让他知道有姑娘暗中瞧上他,岂不是让他心中得意,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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