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卫营的将士较之勇士营,还要多些。
毕竟起初便是天子四卫所集成,而勇士营则是从四卫中选精兵而成。
只是当年勇士营都躲不过被压榨,四卫营又能如何?
而四卫营一见天子亲至,顿时欢呼雀跃。
自打崇祯天子登基后,他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起码新上任的御马监太监是个实诚人,该发的饷都会给他们。
只是万事无对比无伤害。
虽然日子好过了,可一看隔壁勇士营处处都被天子紧着,刀枪火铳有多少发多少,为天子倚重,便觉得手里的馒头不香了。
而且二营长官偶尔相聚,勇士营的还要“抱怨”天子亲自指导他们的读书进度,隔几天就要对他们考核一次,还会催作业……
“唉,这样的苦,你们是没有吃过的!”
张勇他们如此说着,还要强装出痛苦之色。
痛苦得四卫营长官恨不得给这几个畜牲一巴掌!
他娘的,
这算苦?!
你不想吃给老子吃啊!
老子他妈上桌就吃吃吃吃吃,给你全炫了!
可惜,
心里再怎么想也没办法。
天子就打算养勇士营,能咋样?
四卫营长官每每想到这一点,就会后悔的把手下转着圈打一遍,怒斥他们天子刚继位那几天,怎么不是他们去乾清宫那儿杵着,让勇士营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他好恨!
好在,
现在天子终于来四卫营了!
好好表现一下,好日子就有了哇!
朱由检不知对方心中如此激荡,只是见了四卫营还算规整,比起最初勇士营还要齐全严肃后,便暗暗点头,觉得方正化将他们管的不错。
由此可见,
环境的确影响极重,
若是上下一心,政通人和,人和事哪里会糜烂成那臭不可闻的地步?
须知严嵩当年,也是立志作为清白之臣的。
他看了一通,便把二营长官都叫来,说出自己的打算,“朕欲让二营合并,号为勇卫营,如何?”
四卫营也有大量的虚冒空饷,二营合并,才算凑齐当年规定的一营编制。
如今朱由检一口气抄了几个豪富,正是手头宽松的时候,自然也要收兵买马,再强底气。
张勇唯皇命是从,而四卫营将官也是欣喜。
虽然头上的名号要换一个,可好歹能平等待遇了啊!
总算能不过后娘养的日子了。
“好,那就让方正化负责你们的日常训练,朕会按照旧例过来检阅!”
张勇应是,然后看向了仍旧一脸欣喜的四卫营同僚,心想这家伙素来不通文字,看到书就头疼,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交作业。
反正他是不会给这家伙抄的!
而整编二营后,朱由检也毫不客气,把送进宫来的张世泽等勋贵子弟扔到了里面,正好跟着原四卫营的人一块操练,熟悉新的练兵方式。
话说张世泽入宫随侍后,短短时间,便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毕竟朱由检除了练兵上朝之外,还会在空闲之时看书学习。
而张世泽一路随侍,其他时候都摆着威风凛凛的架势,唯看到书本就露出一脸苦相。
且他入宫时间不长,跟着天子书没读多少,蹭饭倒是蹭得多。
有时候跟着朱由检一块在勇士营用餐,张世泽这位世孙的饭量都把营中日日训练的将士给震惊了。
原以为商敬石那干儿子,张石头已经够能吃了,谁知道还有个跟他不相上下的!
张石头人也憨直,看张世泽连啃一笼屉的肉包子,也不甘示弱,特意又搬来一笼,坐他对面跟着吃了起来。
张世泽心中哼哼冷笑,也给自己续了一笼。
等朱由检检查完营中物件,同时对问考校了一番张勇高忠等将官后,转过头来看他,发现这人已经跟张石头双双捧着肚子,躺在了地上。
于是朱由检便知此人不同其祖父圆滑世故。
不过站队倒是继承了英国公一脉的祖传天赋。
因其忠直,朱由检的确打算好好培养他。
除了这一个,经过考察,还有先帝表兄王国兴、定远侯世子邓文明以及朱由检外家兄弟刘文炳性格沉稳,有耐性,可以栽培。
其他勋贵子弟,则是安静一阵,便原形毕露,在宫里对着人吆五喝六起来,被朱由检给赶了出去。
……
“皇爷,登莱巡抚袁可立有银章直奏。”
一回到乾清宫,王承恩便过来说道。
朱由检将那奏疏拿起,亲手撕开上面的银白封条,翻阅起来。
袁可立在奏疏中,将自己回到登莱后的一月作为,简单告知了天子,并额外说明了一件事——
毛文龙正在同辽东做交易。
不过此事并非其人有了异心,而是此前便有的定策,为防天子疑虑,故而多言。
东江镇设立不久,且悬浮海外,近辽东而远登莱,本就没什么钱可用,更别说朝廷动不动就停发粮饷,让小小皮岛更为拮据。
更别说皮岛还肩负重任,要将沉沦于鞑虏之手的辽东百姓救出来。
人一来,
因着皮岛太小,还要用车船转去山东之处。
如此,又是处处要钱。
袁可立也没有钱,
因为当时大明朝的所有钱,都被拿去修三大殿了,六百多万两的花费,不止掏空了太仓,还把地方上预备赈灾的储备银钱一并掏空,甚至还倒卖了无数国家资产。
袁可立把登莱梳理清楚,自然不易,又怎么会有钱?
偏偏贼酋努尔哈赤手段残忍,多番在辽东屠杀百姓,已然成一副炼狱之景。
于是权衡悲痛之下,毛文龙开始同辽东做交易,换取物资和转运辽东难民的路费。
此非常之举,一个不小心便要被人弹劾“背主投敌”,当诛九族。
故袁可立离职之前,常对毛文龙敲打警告,束缚这条悍犬,让其不要掉到钱眼里去,连是谁家的守门犬都忘了。
毛文龙也尊敬袁可立,常称之为“老公祖”,并受之约束。
可之前,
袁可立不是回家去了吗!
毛文龙本就骄横,非寻常人可以驾驭。
一朝失去缰绳,就跟脱缰野马似的飞奔起来。
更何况在某种程度上,文官武将并无区别,都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既然如此,只要自己富贵就好,管他买家是哪个?
袁可立再回到登莱,才知道在手下人的鼓动下,毛文龙已然计划要跟辽东做大买卖,狠赚一笔了。
气的袁可立当即传信把毛文龙骂了一顿,并压着这武夫写了封请罪奏疏,将事情原委告知。
才在天子面前替毛文龙说了好话,夸他“忠心可用”,结果袁可立一回头,此人便弄出来这样的大事!
今日敢如此,
明日是不是就真的敢叛国了!
朱由检于是令内档司取来最近的奏疏,果然见到了毛文龙所书的请罪条子。
他将两份奏疏一并摆开,又走到书房那辽东地图之前,皱眉沉思。
边将向敌方偷偷的倒卖粮草,朱由检其实早有耳闻。
不止毛文龙,袁崇焕当年也卖过,辽东将门更是个个都打着算盘,有自己的生意经。
西南方向,朱燮元也上疏奏报,言说奢安之乱平定的差不多了,但朝廷想要“改土归流”之风闻,已然勾得当地卫所将官心痒难耐。
只短短二月,便发生了数次卫所间为了争夺土地而私斗相杀之事。
因为他们内斗,原本被招抚平定下的奢安之遗势又有了再乱之倾向,搞得朱燮元满心烦躁,只能提议暂缓此前商议好的,等奢安之乱一定便逐渐“改土归流”,开发西南之事,将地方卫所安抚下去,避免朝廷四面开战,左支右绌。
朱由检心中也气,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这是整个大明朝军备糜烂的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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