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屁大的房间里连个容器都没有,更别说便桶了。
朱纯臣又抓狂起来,可仍旧没人回应,最后咬牙去了墙角。
他便溺了数次,房间里充斥起了一股难闻味道。
朱纯臣觉得自己都快被这臭气给腌入味儿了。
他衣裳不整头发散乱的躺在地上,脑袋开始发胀,想不清楚东西。
对着窗户那里看一眼,黑漆漆的。
朱纯臣慢吞吞的想到,
怎么天还是黑的?
怎么一直都是黑的?
这天还会亮吗?
朱纯臣横竖睡不着,外面的锣鼓好像敲在他的脑袋上,蹦蹦的响,闷闷的重,打的他浑身上下都疼得要死。
“我……”
“我!”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纯臣再一次便溺,用自己的丝绸内衬擦了屁股,然后再捧着丝绸废料发呆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堂堂的大明国公身份,想起自己的锦衣玉食。
他哽哽的抽泣起来,但语不成句。
长时间不入睡不进食,让从小就没受过煎熬的朱纯臣脑子逐渐丧失正常思维。
他想不起太多东西了,就知道抽泣,然后把那堆臭烘烘的废料猛地扔到一边,连滚带爬的远离那臭气熏天的角落,趴到紧闭的大门上,哭的撕心裂肺。
“娘啊!”
“娘嘞!”
黑漆漆的房子里,朱纯臣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起自己那个早死的母亲。
他叫了几声娘,发现没有母亲过来安慰他,又慢吞吞的想起——
在这里,
不应该叫他娘的!
可是,
应该叫谁来着?
朱纯臣努力的想,想的脑袋冒汗,舌头伸出来喘息。
叫曹化淳曹公公?
“曹大珰?”
“曹督公?”
朱纯臣神经兮兮的凑近门缝那儿,小声呼唤。
没有回应。
所以也不应该叫这个人。
朱纯臣又愣愣的坐在地上,听着外面再次响起锣鼓,吵杂之声让他眼睛都鼓了起来,配上他肥腻的脸,跟个蛤蟆似的。
想了半天,
朱纯臣大着胆子,又凑到门口,开始叫,“陛下……”
“我要叫陛下!”
“成国公要求见天子……”
朱纯臣一说出“国公”两个字,心里的委屈更厉害了,声音一下子阻塞起来,干巴巴的,还一顿一顿。
屋外,
锣鼓声忽然停住了。
朱纯臣在周边安静后,还呆滞了一阵,转而不由自主的生出一阵狂喜。
他知道了!
他知道该说什么来让自己舒服点了!
朱纯臣喜极而泣,然后对着门口方向,跪着开始狂热的念着“天子”“陛下”等等词汇。
他跟念经似的念了一阵,然后就听到房顶瓦片沙沙作响。
有人爬上了房顶,正在上面走动。
朱纯臣愣愣抬头,然后就看到有一只手扒开了两片瓦,对着下面扔了两个馒头,还有一个竹筒,扔完就重新盖上了瓦片。
朱纯臣跟饿了很久才等到饲主喂食的猪一样,对着掉地上的馒头猛地扑过去,一手一个抓着,往嘴里塞。
塞得猛了,有些噎着,他就捡起竹筒打开,发现里面真的是水!
“感谢陛下!”
“陛下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两个馒头下肚,并不能解除饥饿,但足够让受难许久的朱纯臣感到温暖了。
他萎缩干瘪的胃一下子有了东西进去,让朱纯臣从里到外觉得舒坦。
于是朱纯臣继续跪着,好话不要钱的从嘴里冒出来,一口一个“陛下仁德”。
而时间继续流逝,
朱纯臣仍然没有见过外面的光亮,屋里的臭气废物继续堆积。
可他已经习惯了,
不会再去嫌弃这些东西。
他把全部的脑子用在了“赞美天子”这件事上面。
朱纯臣已经发现了一个重要规律,
那就是只要称赞天子,他就可以获得一点食物和水,晚上还能睡一下下,不至于每晚都要被迫不停的听锣鼓声音。
只是翻来覆去说一样的话,是没用的。
馒头会从原本的两个变成一个或者半个,装水的竹筒也不给了。
朱纯臣只能努力的想好话,一边说还要一边磕头,把脑袋磕的砰砰响,让外面能够听见,知道他对天子的忠诚心意。
这样的话,
他才能吃的多一点点,喝的多一点点。
他就在这样臭气熏天的房子里,逐渐的忘记入宫前的事,而变成天子的一条忠犬。
再过了许久,
朱纯臣还在房间里想着,今天应该说什么好话,磕多少头来换取食物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嘶!
嚓!
外面的黑布和木板逐渐的被人拆了下来。
有明亮的光从门窗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朱纯臣愣愣的听着,看着,哪怕眼睛久不见光,被刺的狂流泪水也不在乎。
他已经忘了自己应该发出怎样的感慨,只知道“这光真好看”,“要是能一直看着,那该多好!”
他慢吞吞的动了动自己的腿,朝着门外面走去,想要摸摸那光。
可是走的近了,又不敢伸手,生怕自己一被光照到,人就化了。
朱纯臣既欢喜着,又惊恐着,停滞长久的脑袋一阵阵的刺痛。
“陛下驾到!”
有一阵尖锐的嗓音传来,然后又响起了很多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一直到门外停下。
“请成国公出门迎驾!”
“咔”的一声长响,阻挡了朱纯臣不知道多久的门被拉开。
刺目的阳光一下子全倒了进来,逼的朱纯臣只能走近它,接纳它。
只剩下一件外袍在身上的成国公,满身脏臭的慢慢跨过门槛,努力抬起头,看向阳光的来处——
那里,
正站着一个浑身金黄的年轻人。
真好啊,
是太阳!
朱纯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感慨,然后就在阳光照耀下软了身体,扶着门框慢慢的跪了下去,头发散乱的脑袋磕在了地上。
“臣……”
“朱纯臣……”
“拜见陛下!”
朱纯臣颤抖着、流泪着,在地上五体投地,哽咽的喊道。
朱由检轻轻的看着他,就跟冬末的阳光一样,看着耀眼,实际上没什么温度。
“成国公,你知罪吗?”
朱纯臣仍旧哽咽颤抖,涕泪横流。
“臣知罪……”
“臣知罪!”
朱由检听了,只发出一声轻笑。
然后,
朱纯臣就感觉有人扶起了自己,带着他转去另外的地方,洗漱更衣。
他愣愣的接受着这一切,等到衣着重新恢复光鲜亮丽后,朱纯臣这才如梦初醒,捂着脸大哭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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