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药剂帮助他度过了那一段被枯萎病威胁的岁月,协助他继续在通向更远的研究道路上前进。

他留下了他们中的一个,也许是作为纪念,也许还有更多的原因。

生命的循环,生死的迭代,一条又一条绝望的生命在他的刀下离去,在这连杂菌都一并清除的静默环境之内,他有太多的时间反思,什么是真正值得关注的技术,在这无穷无尽的来而复往之中,何等生命的真谛扣响了永恒的门扉。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那沉睡的灵魂真正地重新在这具被保存的半死者体内复苏。一直以来,法比乌斯都觉得吕卡翁没有真正死去。

在彻底疗愈自己的基因隐患之外,这是又一个他想要涉足的生命禁区,绝对不只是为了研究价值,他对自己说——

辅助计算的沉思者突然发出滴滴的响声,将法比乌斯·拜尔从他自我说服的过程中唤回意识。他移动到沉思者阵列之前,正在闪动的图标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让他感到一阵困惑。

“福格瑞姆大人,”他接下通讯,让基因原体虽然冷峻但依旧动听的声音在他的耳蜗中回旋。

“你身在何处?”福格瑞姆直接地问。

紫衣凤凰不是费鲁斯·马努斯那般的钢铁之人,而他此时此刻的说话语气,令法比乌斯的背脊瞬间发凉,就像他面朝下躺在手术台,为自己植入伺服机械臂时,那一阵贯穿神经与骨骼的惊人凉意。

“在我的实验室,大人,”法比乌斯实话实说,深知他不可能欺骗基因原体。“您需要我前来觐见吗?”

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准备好收拢自己的实验装置,将那些隐隐在阿斯塔特合理的科学探索界限边界试探的可疑物品,归纳在覆盖着令内部不可见的黑色薄膜的储物柜之内。

还有吕卡翁,吕卡翁也需要进行收纳。难保基因原体不会看出这名仆从曾经的战士身份,在福格瑞姆携愠怒而来之际,法比乌斯无法说服基因原体接受它的存在。

药剂师冷静地在大脑中做好了接下来一系列应对事件的安排,这就像是一场手术的术前准备,每一把刀都放在合适的位置,手锯的锋锐面得到了良好的检查,药剂瓶按照使用顺序排列在托盘之中。

世间万物的道理都相互共通,它们都与生命的本质有关。

“留在原地。”福格瑞姆说。此时他的声音不仅仅从通讯的阵列中传来,清亮的话音同样直接从法比乌斯封闭的实验室门外,穿透金属,在空气之中,抵达法比乌斯的耳边。“然后,打开门。”

“是,大人。”法比乌斯艰难地说。

在大门被解锁,基因原体用那算足以在一个刹那之间看透室内所有内容的紫色眼睛,以及转瞬之中能够处理无数条即时信息的庞大思维,看穿法比乌斯的把戏之前,他大概还有七秒。

第一时间,他意识到自己不能主动将眼前培养槽中的碎心药剂处理干净。这是赫克萨凯瑞斯知晓的研究内容,只要与异形勾结的康拉德·科兹多说几句话,福格瑞姆就会将他的行为认定为清除证据。

但吕卡翁不能在这里。

法比乌斯立刻掀开吕卡翁的头盔,将一瓶短时凝固溶剂混着水槽中的一把人造皮肤,粘在对方未被金属取代的上半张脸,并重新扣上头盔。

一分钟之内,吕卡翁的上半张脸将被重新定型的皮肤覆盖,他将变得丑陋而充满缺憾,那将不再是一张凤凰之子的脸。

这也不错。

他以前的那张脸总让法比乌斯觉得,这名战士还保有一些他自己的意识一样。

吕卡翁之事解决后,法比乌斯心中依然不安。他觉得有一件事尚未考虑到,但凤凰衣袍的一角已经在逐渐向一侧移开的金属门中显形。

法比乌斯深深低头,潮湿的双手上滴落着一滴滴的水。“父亲。”他尊敬地回应,“有什么是我能为伱做的?”

在意料之外,又不出所料,福格瑞姆的视线停在了他手边的培养槽中。

“你在研究什么?”基因原体说,语调无疑是质问。

“碎心增强药剂的重置版。”

法比乌斯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清楚为什么基因原体要因为这件事找上门来,即使这里面的确含有一些最新添加的第三军团的基因提取物。

“一名战士因你而死。”福格瑞姆首先说出这句话,同时观察着法比乌斯的表情,在最后,他补上那个副词:“几乎。”

“这不可能。”法比乌斯果断回答,这是一句实话,“我的这一份研究从未离开过这个实验室。怎么会伤害到我的战斗兄弟?”

“这就要问你了。”福格瑞姆轻飘飘地说。“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药剂师。首先,我希望你明白,我一直都非常地看重你的才能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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