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是没人敢干的,但以强硬姿态抵制一下,却极有可能。
想到这里,段宝元忧心忡忡:“现在的洛阳就是一个巨大的油锅,一滴水掉进去怕是就要炸掉,连带着我们在内都有可能被炸的尸骨无存,危险至极。”
洛阳乃是东都,“三河之地”的中心,各方利益都汇聚于此,甚至牵动着大唐的半壁江山,洛阳不稳,则河东、河南、山东等地皆不稳,中枢选在洛阳攻讦门阀世家,在他看来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成功自然事半功倍,可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裴怀节叹息一声,深表认同:“是啊,陛下过于急切了。”
“打压门阀”乃是太宗皇帝时制定的国策,当今陛下一以贯之,这并没有什么错,世家门阀自己也能认识到自身的壮大对于国家所带来的危害,虽然不甘愿,但若是中枢在某种程度上抑制、削弱门阀的实力,门阀也能接受。
但那边刚刚剿灭晋王兵变,这边房俊便以雷霆手段强制接管河东盐池,一举掘断世家门阀的财源,紧接着又让许敬宗丈量田亩,磨刀霍霍直指世家门阀赖以传承的根基,半点缓冲都没有,怎能不令世家门阀背脊生寒?
谁也不愿意束手待毙,激烈的抗争肯定随之而来。
天下门阀的目光都集中在河南、洛阳,都在看着河东、洛阳的局势如何收场,大家肯定在暗中给予各种各样的帮助,想要让河东、洛阳的门阀站出来对抗中枢。
若是不行,大家也都有了准备,可以接受更大的损失。
若是成功,则可以继续在各地发展力量、积蓄根基,与中枢抗衡。
“这是中枢与门阀的战争,对于双方来说,都不能接受失败。”
裴怀节幽幽一叹,只可惜他这个天下第二的封疆大吏还未正式在这场波澜壮阔的战争之中登场,便被小人以卑劣至极的栽赃陷害弄得靠边站,着实郁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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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世家的反馈比房俊预想之中来得还要快,薛迈已经从汾阴启程,抵达河东盐池会晤房俊。
自盐池外围下车,薛迈便在一众子弟的簇拥之下步行前往官廨,沿途所见兵戎齐整的水师、忙忙碌碌的技工、往来穿梭的民夫,整个盐池虽然尚未复产,却已现欣欣向荣之景象。
薛迈遂对左右道:“纵然没有吾等,十日之内盐池也会复产,听闻越国公有新式制盐之法,想来产量也会提升,现在不是吾等配合越国公,而是越国公在给吾等机会啊。”
薛家子弟闭口不言,但心中之不忿却毫不掩饰。
毕竟这可是使得河东世家赖以生存的河东盐池,意味着巨大的财富与影响力,如今将其拱手相让,如何甘心?
薛迈自然明白家中子弟的不甘,却未多说,只是摇头叹气。
更让薛家子弟不满的是房俊根本不曾出来迎接,而是等在官廨,薛迈一行抵达之后才出门相见……
挥手将家中子弟全部留在门外,薛迈一个人随同房俊进入官廨。
分别落座,房俊亲自沏茶,笑道:“如今我已经成为河东世家眼中的恶人,想来贵门子弟恨不能啖我之肉、喝我之血才消心头之恨。”
薛迈跪坐在靠窗的案几之后,伸手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叹气道:“子孙不肖,愚蠢顽劣,与越国公您相比实在是拿不出手,恐怕等我死后,家中子弟就要蛰伏隐忍、坠落凡尘了。”
房俊捧着茶杯喝水,闻言笑道:“汾阴薛氏家学渊源、治家严谨,子弟多有勤学苦读之辈,科举考试大行其道的年代,正是薛家子弟独占鳌头之时,您老大可以颐养天年,薛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既然薛迈亲自前来,纡尊降贵,那就意味着对方答允了他的条件,以科举考试来换取河东盐池的所属权,并且在某种意义上支持中枢“打压门阀”的政策。
识时务者为俊杰,薛迈有魄力。
薛迈笑呵呵的眯着眼,缓缓道:“我老了,活不了几天,却还得为儿孙的前程操心。所以别用那些大而化之的言语搪塞于我,给我一个具体的名额,让我死而瞑目。”
房俊有些为难:“这种事只能私下达成一致,岂能付诸于明处呢?一旦泄露出去,朝廷科举取士将沦为笑柄,殊为不智。”
薛迈摇头,寸步不让:“我信得过越国公的操守、人品,只需伱一句承诺就可以,谁会将承哦ブ弥卸岽止πすΦ孛出去说事儿呢?”
汾阴薛氏答允以科举考试来换取河东盐池的损失,却不能笼统的一句“在科举考试之时予以优待”就能打发的,他要一个具体的名额,具体到在未来多少年内会有多少薛氏子弟获取什么样的名次,即便不能签字画押,却也需要房俊亲口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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