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公子折煞末将了。”

耳闻朱友孜的夸赞,王彦章心里并没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意,他心里清楚,这般吹捧不是那么好受的。

其人必是有所图。

“不知公子莅临寒舍,有何见教?”既猜不透朱友孜此番来意,王彦章也懒得费心思揣摸,索性干脆直白的问了出来。

“见教不敢当,恳求倒是有一个。”朱友孜哈哈一笑,随即便正襟危坐,肃容说道:“某常听人说将军枪法精湛,自成一家,为我大梁军中一绝,正巧我也有沙场建功的想法,便想着拜将军为师,学得一二真传,将军若是不嫌我愚钝,便收我入门下可好?”

说话间,他站起身来,朝着王彦章深深一揖。

他这样直言不讳,倒叫王彦章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平心而论,主公之子拜他学习武艺,这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且对方对自己也算尊崇,本来没什么好犹豫的。

但眼下乾坤未定,诸公子皆是牛马,他这么早的把自己绑在别人的战车上,真的是明智之举吗?

更何况他虽平日里不关心政事,但也知朝中人皆言“大王属意二公子”了。

思虑再三,王彦章还是婉拒绝了朱友孜拜其为师的提议,他道:“下官武艺平平,胸无点墨,蹉跎半生才勉强混上个都将,实在是难当此任。

公子若是诚心想要学习枪法武艺,不妨去街上寻个专门授人武艺的武师,保证比下官教得好。”

李公亮闻言脸上顿显不满,然则还不等他言,朱友孜便抢先一步说道:“此事确实是在下唐突了,不过将军也不用一句一个下官,在下如今不过白身一个,若是都将愿意,你我不妨以兄弟相称,将军为兄我为弟,如何?”

这话一出口,王彦章眉心猛地一跳,这是不把自己赚到麾下不罢休的架势啊!

不过他还是觉得贸然与一个即位前景渺茫的公子走得密切还是有些太草率了,因此迟疑片刻后他便摇头说道:“谢公子美意,只是民间俚语有云,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既为大王臣属,如何能够与公子称兄道弟。”

好嘛,还真是油盐不进!

不过朱友孜倒也不恼,本来也没指望王彦章纳头便拜嘛,他微微一笑,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

这时,彦章妻秦氏端来了温好的酒水以及下酒菜。

于是三人就着酒肉闲谈起来,朱友孜有意与王彦章拉近距离,便佯作好奇开口问道:“将军从军二十余载,也算是百战沙场了,可曾与晋军交过手?”

“怎么可能没打过,这二十年间发生的大战小战我基本上没怎么落过。”

说到打仗的事儿,王彦章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瞬间亢奋起来,连带着声音都高昂几分:“乾宁三年,李克用率领大军攻打魏博,派他儿子李落落率两千骑兵屯驻洹水,我随葛太傅救魏,那日,我军在洹水破其铁林都,生擒其子李落落,那一仗,可谓是我生平打过最酣畅淋漓的一仗了……”

“那在将军心中,我军比晋军如何?”朱友孜沉吟道。

“不好说,晋军军队战力水平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王彦章略做思忖,沉声道。

“第一等的自然是世人皆云的鸦儿军,即代北蕃汉了,所谓的横冲、突骑、铁林等军,实乃精兵;第二等的当是河东汉军了,守御尚可,野战稍逊;至于这第三等的部落蕃兵,不提也罢。”

朱友孜听得津津有味,听他说完晋军便又缠着追问道:“那吴军、歧军、燕军又是个什么情形。”

“岐军不堪一击,燕军只有血勇,我视之,如土鸡瓦狗,唯有吴军,与蔡贼经年血战,再加上收降了蔡贼余部,不可小觑。”王彦章先是侃侃而谈,说到吴军又叹了口气,颇为忌惮道。

朱友孜听了心里暗暗赞许一番,王彦章虽然口气不小,但也的的确确说到了点子上,从历史上来看,歧王李茂贞、燕王刘守光确实不足为虑,杨吴或者说徐吴也确实只是芥藓之疾,只有这河东晋,才是大梁真正的心腹之患啊。

只不过时人就算能看出来,恐怕也绝不会有人能料到这晋国日后有朝一日能灭了梁国,就像后三国时代,高欢、宇文泰扶持两傀儡政权东西魏唱对手戏的时候,谁能想到竟是宇文泰后人继承的周灭了经济、人口比其强上数倍的齐呢?

不过如今的形势到底不比后三国时代三家争雄,梁处天下之中,四战之地,对手可远不止两个。

而决定梁晋命运的潞州之战也即将打响,若是此战真如历史上那般败了,那成德王镕、易定王处直难免也要生二心,届时,局面便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念及此处,朱友孜心头迫切感也越发强烈起来,他甚至隐约感觉到到,潞州之战这个节点可能是眼下唯一一个能改写历史进程的机会,也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若是这般,仅仅是献回回炮这么个攻城器具可能并不足以扭转局面,还是得跻身权利中心才行啊。

说到底若是战略决策上出了问题,再先进的武器也无济于事。

谈完天下诸军,又共饮些美酒,互道些见闻,见目的已经达到,朱友孜便也不再多逗留,打搅人家夫妻行敦伦之事,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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