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这竟是贾瑞来到红楼世界一年之后,第二次踏出家门。
第一次出门时,带着满满的愤怒与屈辱,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而在一圈走下来之后,却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嘛,其实还是蛮有趣的。
这第二次重又踏上宁荣后街,贾瑞的步子就明显轻快了许多,一年来所遭受的种种憋屈郁闷,早已一扫而空,现在呈现在众人面前的贾瑞,是一个意气风发,雄风昂扬的精神小伙,就像一头发情的水牛莽着劲满世界寻找自己的爱情似的。
不多远,眼角余光一瞥,却又看到了冯渊,那个整天游街的瘦竹竿。
此时他正被四五个小男孩围在中间,蹲在路边的沙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不是刚被孩子们揍的狼狈不堪么?怎么还敢跟他们混在一起?”
好奇之下,贾瑞悄悄的走了过去,站在他们后面。
“‘茴’字有四种写法,这么写是最常用的,这么写就比较少了,而这么写呢,天下就没几个会写的了……”
贾瑞听的一怔,真是吃饱了撑的啊,我就不该浪费那三文钱!
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能够识几个字已是不小的造化了,你教他们偏僻的写法?几辈子用的上?而且,既然这么有学问,又怎么会穷愁潦倒至此?
果然,那些孩子听到这马上就不满了:“骗人!天下没人会写?你怎么会写?你比学堂老太爷还厉害吗?真是个骗子,神经病!”
“对,他就是想骗我们的东西吃!教的什么狗屁东西!上次跟他学了一二三,骗我两个炊饼当学费,结果家里叫我写个万,害的我一晚上没写完!”
“对!这个骗子实在可恶!昨天教我写一个‘四’,说什么甲骨文就是这么写,害的我回家被爹揍了一顿!说我胡说八道……”
“以后再不要上当了!打死他!把他赶到粪坑去!”
各种拳头、鞋底、石子劈头盖脑的砸向冯渊,冯渊正蹲着,被一下打翻在地,顿时被孩子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冯渊没奈何,一边抱着脑袋蜷缩身子,一边无力的辩解:“不是的,我教的都是真的,只不过让你们多做涉猎,做一个博学之人……”
“呸!你若博学,怎会连个叫花子都不如?就是个骗子!如今事实俱在,你认不认罪?”
冯渊叫道:“勿以恶小而为之!你们还小……”
“还敢嘴硬!兄弟们,让他把臭嘴闭上!”
几个孩子站成一排,对着冯渊的脑袋拉开了裤子……
“咳,咳!”
贾瑞大声咳嗽。
孩子们回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马上一哄而散。
冯渊慢慢爬起来,满脸尘灰,身上的文士长衫破的更加离谱了,已经可以称之为“衣不蔽体”了。
“又蒙兄台相救,唉,在下惭愧无地。”
冯渊拱手惨然一叹。
贾瑞问道:“你怎么不还手?怎么任凭小孩子欺侮?”
“孟子曰:以德服人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荀子曰:君子以德,小人以力,力者德之役也,孔子曰……”
“行了行了,孔子不让乱曰,”
贾瑞一阵头大,
换个话题问道:“冯兄可是来此地不久?为何落魄到教小孩子识字为生?”
“来了半个月了……在下一介书生,身无长物,无法营生……”
“你不如去打份工啊,那边的粮店好像缺人。”
“君子固穷,不为五斗米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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