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到达沈城的时候,正值黄昏时分。

众人走出机场,落日余晖洒在他们的脸庞上,似乎宣告着此次出行的故事已经画上了句号。

常情安排的司机已经在机场外等候了,高档轿车坐不下这么多人,但是如今这个时候,谁都想陪着常情同去医院,毕竟关系在这里摆着。

“万千,你带着乐乐打车先回我们家里去。我们仨坐车去医院探望常情爷爷。”

唐约迅速安排好相关事宜,众人都没意见,毕竟万千和乐乐从没见过常情的爷爷,而唐约和天胡出于跟常情这层兄弟关系,是无论如何都得去医院一趟的。

看着几人乘坐的黑色高档轿车逐渐远去,万千看向身旁的乐乐,她本就不算健谈,乐乐亦是如此,所以尽管两个女孩子年龄相仿,可是一时间竟然谁都没说话。

“出租车……”

万千嘴上念叨着,正好有一辆出租车送乘客来机场,她们二人也就顺理成章上了车。

目标地点是爱辉小区,唐约和万千的家就在那里。

两個女孩子共同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万千知道唐约让她带着乐乐暂时回家的时候,她就变成了东道主一样的角色。

她应该说些什么,哪怕她跟身旁的乐乐并不算熟悉。

因为从没有过闺蜜,所以哪怕是跟同龄女生相处起来,万千都没那么得心应手。

就在她斟酌再三,心里想着该如何跟乐乐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有共同话题,能够热情聊起天来的时候,乐乐却在这时主动开口了。

“你跟唐约在一起很久了么?”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如果你指的是情侣关系,我们至今仍旧没发展到那一步。”

周二的万千破天荒的没有以一种容易让他人误会的表达方式与乐乐沟通,她忽然觉得这种事情不能模棱两可,要说得清清楚楚才行。

明明当初跟唐促说和唐约一起睡过觉的人是她,告诉唐促和秦筝唐约知道她内衣颜色的人也是她。

人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发生变化的。

“你们不是情侣吗?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很久了,下山的路上我听天胡说起你们,在他的语气里,你和唐约也是很般配的一对啊,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啊……”

“……”

“是他不想跟你在一起吗?不想确定关系,只想跟你玩玩的那种……我看他也不像啊,他这个人挺正气的……”

“我觉得不是这样,他不是那种人。他之前也试探着告诉我准备对我告白,是我没有积极的给予他回应。”

“那你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你不喜欢他吧?”

万千只是笑笑,没再做出回应。

尽管当时没有回应唐约准备对自己告白通知的万千并不是只会在周二出现的她,但万千的七重人格同为一体,彼此之间都懂对方的心事。

唐约想的没错,尽管万千有七重人格,但是她的每一重人格都对他情根深种。

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即便万千的七重人格彼此之间不能实时沟通,但他一旦选择对万千告白,结果只能是事与愿违。

这是属于万千的七重人格所共有的默契。

人总得接受命运的安排,对于万千而言,她的生命里能够遇见唐约,能够跟他一起走一程路,就已经死而无憾了。

机场距离位于市中心的医大一院并不近。

就在常情让司机以最快的行驶速度赶往医院的时候,此刻在医大一院住院部九楼的重症监护室里,已是垂暮之年的老人正闭目躺在病床上。

他鼻间插着氧气管,身上也插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工具,旁边能实时显示心电图的仪器上的波动看上去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变成一条平稳的直线。

人的生命本身就很脆弱,无论生前拥有怎样的财富名声,都终将逃不了死亡的结局。

病房里显得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老人的家人朋友们都在病房外祈祷着他能够顺利醒来,而他唯一疼爱的孙子,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

思绪翻涌间,是短暂却又丰富的一生。

人在临死之前,大多都会回忆起人生往事,世间称之为走马灯。

常歌想到了妻子和儿子,再到儿媳妇和孙子,又想起他一手创建顺风顺水的商业帝国。

重症监护室原本是不会轻易允许其他人进入的,可如今墙上的窗户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掌随意拉开,傍晚的夏风由窗外调皮地吹进室内,吹拂在他年轻和善的面庞上。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重症监护室的窗边的,甚至这间重症监护室原本就没有窗户。

只是这阵来自傍晚的夏风确确实实的由窗边吹到了房间里唯一的病床上,温柔笼罩着病床上老人的躯体。

下一秒,常歌缓缓睁开双眼,他从病床上坐起身来,看向站在窗边的和善青年时,那张苍老的脸庞上带着微笑,那是与故友重逢时的欣喜。

“唐雨,你来接我了。”

被他这么一叫,站在窗边的青年背靠窗台,尽管嘴角噙着微笑,可这笑容中的伤感之情却根本无法掩藏。

“生死有命,我也没办法了啊,常歌。”

“没事,要不是因为你,我这辈子也不至于活得这么顺心。我家里有的是钱,我死了,儿孙还能不愁吃穿。倒是你,真让人羡慕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常歌从病床上下地,挺直腰背来到唐雨面前,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哪里还有半分苟延残喘的模样。

只是他人虽然离开了病床,可他回首望去,病床上的他仍旧还躺在那里。

常歌瞬间就明白了。

“年轻也没什么好的,到现在我孙子都没见过我,估计他还以为我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被判了无期徒刑。”

唐雨嘴上抱怨着,尽管这不该是个过分谈笑的时刻,可身边这个将死之人是他此生最重要的朋友,再度重逢之时,就算不能把酒言欢,怎么着也得一起聊聊天。

“你提起孙子,我都快死了,还没见到我那宝贝孙子常情呢。你看看,我还能挺多长时间?”

“六分钟。”

“那估计完犊子了,我见不到他喽。”

“你可以跟他见个面,以爷爷的身份跟他做个道别,莪们再回地府。”

“还是算了,别吓到我的宝贝孙子。之后你想想办法,让我给他托个梦得了。”

“没问题,小事一桩。我在下面备好了酒菜,咱们吃好喝好再上路。”

“好啊,好!”

重症监护室里传来了大笑声,只是室外无人能听见。

六分钟时间一到,心电图机上的波浪线条趋于平稳,最后汇聚成了一条直线。

常情三人一路从走廊尽头跑过来的时候,病房里正传来哭天抢地的悲怮声。

白言一脸悲伤地站在病房外,看到常情出现的那一刻,她双眼泛红,牙齿轻咬着嘴唇,表情已然说明一切。

常情只觉得脑海嗡的一声,之后便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这个身材高大壮硕沉默寡言的壮汉,因为悲伤袭来所造成的巨大冲击而一时间愣在原地,像是失去了灵魂。

唐约和天胡站在他身后,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是最坏的结果了。

常情没能在爷爷临终之前见到他最后一面,天胡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遍,责怪自己真该死,为什么非要依赖朋友,明明常情不去青城也没关系的……

常乐撕心裂肺的哭声自重症监护室里传出,听者无不悲痛揪心。

常情站在原地,泪水不由自主从眼眶中源源不断涌出,他不记得自己平生有哭过,唐约和天胡也从没见过常情哭。

“爷爷……约哥,爷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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