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能出狱?”
“是夫君的同僚告诉我的。说是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夫君也因此赦免,官复原职了。本来夫君的那几位同僚也想来迎接的,只是今日陛下登基,他们都去参礼了。说了过几日休沐了会来再拜见夫君。”
两人慢慢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租住的小院门口。
院门大开,一名五六岁的穿着补丁衣服的女童扶着一名拄着竹棍身材佝偻的老夫人,双双杵在门口。
“不孝儿海刚峰见过母亲。”
海瑞见了,急忙走上前,跪在地上,哽咽道。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老夫人在王氏的搀扶下走上前,扶起自己的儿子,喃喃道。视力衰弱的她看不清儿子的模样,只能用手抚摸儿子的脸庞,以此勾勒儿子的相貌。
“爹。”
扶着老夫人的女童,在一旁怯生生的喊了句。
“囡儿乖。”
海瑞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女儿瘦小的脸。
一行四人走进屋,海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左右望了望问道:“娘,中砥和中亮呢?”
“夫君,是我对不起你,没照顾好家里。砥儿和亮儿在你入狱的这几月里,相继病逝了。娘也因为哀伤过度,视力受损,眼睛不怎么看的清了。”
王氏闻言,顿时泪流满面。
海瑞闻言一怔,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妻子,随后又看向自己的老母亲。她们二人脸上的哀戚和泪水,都在述说两个儿子早逝的事实。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悲戚莫过于此。
因言获罪,在狱中受到拷打不改颜色。
数月牢狱之灾,无人问津也泰然自若。
唯十数日前听到大行皇帝宾天,和此时闻言两子早逝,让海瑞悲痛欲绝,痛不欲生。
海瑞抿紧嘴唇,咬紧牙梆,随着妻子王氏的指引前往两子的牌位前。
他颤抖着右手伸向那上面写有海中砥和海中亮的两个排位,可在快要触碰的时候他手猛地停在原地,耳边似乎传来了儿子的呼喊声。
“爹,我想吃肉!”
“爹,这个字读什么?”
“爹,为什么别人家当官的那么有钱,咱们家却那么穷?”
“爹!”
“砥儿,亮儿。”
海瑞从朦胧的双眼中,似乎看到了两个儿子的身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不犹悲从中来,哭声顿出。
他海瑞为官半生清廉,上忠于陛下,下抚民于任职,一切以自己所学的忠君爱民为尺度,行事无愧于天地。
可如今,两子早夭,自己深陷狱中却无缘见他们的最后一面。母亲年老,自己无法侍奉跟前。妻子独撑大局,数月间就白发丛生。
他海瑞对的起君上,对的起百姓,唯独对不起老母爱妻幼子。
“爹,我以后也要像爹一样做个忠君爱民的大清官!”
耳边恍然想起,两个儿子常常说的一句话,海瑞猛然惊醒,人生短暂如一瞬,就算再走一次,他也不悔。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辈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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