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武器喷薄威力的余韵散去之后灰色的云霾像是莲蓬一样被击穿了十数个透出朦胧天光的孔洞。

已经冲到023号城市最外围直观感受这场战斗的路明非几人惊呆了,他们终于知道了那道腾空而起的光柱究竟是什么。

每一台穿梭船的下方都铭刻着水银流转的炼金矩阵,这些炼金矩阵进入西伯利亚开始就为必然发射的那一击在充能,直到现在已经威力超乎想象。

那些武器发射的时候剧烈的爆炸几乎同一时间就在贝奥武夫召唤的言灵神躯上被掀起。

那些炮管喷吐出的并非漆黑的弹丸,而是如超大号焊枪发射出的锐光。

像是决堤的熔岩大河迎面撞在了贝奥武夫的巨大神躯上,那具狰狞威严的躯壳每被炼金武器击中一处,便以光束的落点为中心荡起巨大的涟漪,银灰色光束编织的甲胄寸寸龟裂,最后恍若全身上下都密布着蛛网。

旋即一道接一道如刚才路明非在歌剧院中所见到的光柱那样从贝奥武夫的神躯上腾起,那是稳定的元素潮汐被撕扯被乱流旋转着升上高天时的表现。

随着越来越多的炼金武器加入战场,那道光柱越来越庞大、色泽也从苍白逐渐被渲染为赤金。

周围的山岭和被冻结林木的积雪都被照得惨白一片。

“看贝奥武夫。”楚子航握住村雨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那具巨大发光人影的脚下贝奥武夫已经被银灰色的丝线完全包裹,但此时那些丝线变得暗淡,显然被连续的炼金武器命中还是让他消耗了太多的力量。

如巨人身体的表面一样,贝奥武夫的皮肤上也全是蛛网般的裂纹,让人想起在大理石地砖上摔过的瓷娃娃。

裂缝中渗出刺眼的金色光芒,这让老人看上去像是从内而外的被点燃了,谢谢燃烧的烈火要把他的血肉和骨头都烧得赤红。

他背对着路明非他们,向着远方一字排开陈列的穿梭船队高举拳头。

如巨神兵一般伫立起来的神躯身上的涟漪渐渐被抚平了,片刻后他举起元素汇聚的长刀,刀刃对准远方被风托举起来的老人。

局势已经很明了,这个曾经叱咤北欧统治一个时代的老人最终也没有臣服,他和他的荣誉一起压抑忿怒装作听从庞贝的命令,却又在真正的狩猎队即将找到路明非的时候反戈一击。

甚至连执行极光行动的那一批人中也有些专员早就站在他们这一边。

他们咆哮着去到战场然后被几千度的焰流焚烧成灰烬,灰烬从天空落下的时候像是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穿着防寒风衣的老人们剧烈的咳嗽着从扬起的雪尘中走出来,他们看见路明非一行人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是你?”为首的老人死死盯着路明非的眼睛。

“是我。”路明非点点头。

子弹上膛的咔擦声在他们耳边响起,老人们以匪夷所思的同步拉响了枪栓。

“贝奥武夫没有料到他们能动用这么多威力惊人的炼金武器,哪怕已经提前准备了太阳圆盘强行让他的言灵领域稳定在巅峰状态现在也濒临崩溃了。”老人和路明非握手,他的手掌苍老纹路粗糙,肌肉坚硬得像是某种已经干枯的树根。

“我叫瓦连京,很多年前和朋友们为尼基季奇家族的狩猎队工作,后来十月革命中最后一代圣多布雷尼亚被革命军杀死,家族衰落,我们就成了自由的雇佣兵,一方面依旧为过去的屠龙事业献身,一方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自我介绍,老迈混浊的眸子里像是只能装下路明非一人。

多布雷尼亚.尼基季奇,在近现代又被称为圣多布雷尼亚家族,和贝奥武夫、圣乔治、卡德摩斯等元老一样,都是从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古老族群。

这个家族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太阳公弗拉基米尔一世时期,第一代圣多布雷尼亚在普柴河杀死了长有三个脑袋的龙戈里尼奇。

这是斯拉夫人中最具代表性的元老家族,但十月革命当这个族群永远失去了圣多布雷尼亚,在后来漫长的几十年里这个国家一直没能诞生足够份量的混血种机构,所以最终沦落为暗面社会的第二梯队。

“我以为您……是来逮捕我的。”路明非很尊敬这些从另一个时代的活到今天的老人。

“我们找到龙的时候狩猎队就被召集起来,一个团队成立的同时它的领袖就被确认了……更多的声音只是增加伤亡,所以我们从来都遵循领袖的号令。贝奥武夫是这支狩猎队的队长,他的话比校董会更管用。”瓦连京说。

他和周围的老人们举枪四处瞄准,远方可以看见雪尘的下面穿梭船的舱门洞开,成群的士兵们列着队鱼贯而出。

楚子航和恺撒对视一眼,他们正在被这些老人裹挟着回到023号城市,而城市中的战斗远远未到结束的地步。

不管是真正的布宁招募用来守卫王城的卫兵还是老布宁从莫斯科带来的为了时间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他们都是人类在军事领域中精锐的精锐,如奥金涅茨之流甚至曾参与过卫国战争甚至十月革命,手中沾染着纳粹德国和沙皇政权的鲜血。

和这种对手抗衡,哪怕是执行部的精锐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甚至因为这原本就是一场以摧毁目标为目的的军事对抗,交战双方所使用的都是致命的武器,哪怕偶然间射来的流弹也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贝奥武夫先生的目的是什么,他为谁工作?”路明非问。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这片战场上划分出敌我,以他如今的力量和手段不管加入哪一方对局势来说都是压倒性的改变。

以路明非对人类政治格局的浅显了解,很难说贝奥武夫和那群正使用炼金武器攻击神躯领域的家伙从目的上来说大相径庭。

可能他们只是利益产生了分歧,所以爆发了流血冲突的内讧?

“我不知道。”瓦连京沉默片刻,他的肩膀上挂着被擦拭得锃亮的勋章,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脸颊坚硬得像是钢铁,

“我们原本的目的是将你杀死在这里,但这个命令临时发生了改变……贝奥武夫绝对早就知道些什么,但他和他身后的人不信任我们。”

路明非皱眉,他的眼窝被铺天盖地的赤色辉光照得凹陷。那道赤金色直径达到数十米将神躯笼罩进去的光柱仿佛拔地而起的不周山脉,它轻而易举地刺穿云层甚至直射向遥远的太空。

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伏尔加河都能看到这样壮阔的一幕,明天世界各地的报纸头条就会是“疑似外星舰队迫降西伯利亚”之类充满噱头的标题。

“但是你看正在远方天空和贝奥武夫对峙的那个老东西,他是加图索家族的元老……”

“β。”恺撒咬着牙说。

瓦连京对一个年轻人打断自己的叙述有些恼火,抬头看了眼和路明非站在一起的恺撒。

他们这些老家伙看来加图索家少主的份量显然远比不上当代的活圣人、名讳光耀屠龙史的路明非,在同一代人中号称能领导一个时代的恺撒甚至没办法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老人们的谈资里。

当青铜与火之王的王座被终结,世界只能记住那个推翻王座的年轻人。

“你是谁?”瓦连京咳嗽的时候声带像是在漏风,声线嘶哑得叫人骨头都在发颤。

和狩猎队同行的士兵来自加图索家族,可瓦连京和他的同伴圣彼得堡的郊外被贝奥武夫招募的,他们和他们手中曾经饱饮龙血的猎枪已经沉寂了近百年的时光,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这些人并不与外界产生多深的交流和联系,对混血种世界中的风云变化也知之甚少,加图索家族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远在天涯海角的庞大族群的名称,让他们知道庞贝都是个难事,更何况恺撒。

“恺撒.加图索。”恺撒说,“但我更希望别人把我看做古尔薇格家的孩子。”

路明非心中微动,他知道古尔薇格是恺撒的母亲,却并不知道在这个名字的背后藏着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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