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躲过一劫,田明亮的心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侥幸过关的欣喜,只有无尽的屈辱,和深深的罪恶感。
在此之前,田明亮从没觉得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哪怕是被杀,他也不会选择杀害无辜。但今天,他被现实打败了,败得体无完肤。
这一整天的训练,在林中搜捕村民,田明亮都心不在焉,他真正明白了,杀人诛心是怎样的感觉。
食物进嘴,味同嚼蜡,只是生存的本能让他强迫自己咽下,并不反胃,只是感觉如鲠在喉,吞不下去。
彻夜未眠,田明亮感觉头都要炸裂。耳畔充斥着鬼哭狼嚎,满目都是横流的鲜血,田明亮的幻觉很具有画面感,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看过的所有恐怖片,也不及这画面一半。
这一日,他们大队又抓到了五个村民,接连围困山林数日,俘虏早已是奄奄一息,毫无反抗之力。
次日晨练,依然是杀人壮胆。
有了昨日的事,王国命令全军修改了训练大纲,斩杀俘虏必须是一对一。现在俘虏越来越少,再度采取抽签决定行刑者。
为了激励士兵,王国还规定,抓获暴民者,一人奖励一贯铜钱。斩杀俘虏者,一人奖励二两银子。这样一来,能抓到俘虏,能被抽中行刑,倒是一种福利了。
李过几人组织士兵抽签,士兵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不热闹。
田明亮趁着众人都在抽签之际,悄然离开队伍,朝树林方向逃离。
林边把守的四个士兵拦住他,拔刀相向,大声警告道:“参将有令,任何人不得越过此处!请速返回!”
“混账!我奉命执行特勤任务,不得阻拦!”田明亮掏出参将令牌,大声斥责道。上次张献忠即将被杀,田明亮去找李自成,得到了这一令牌,一直未曾返还,李自成也没追问,他决定铤而走险,试着用这令牌闯卡逃离。
士兵看到是参将令牌无异,态度缓和了许多,将佩刀收回腰间,客气地解释道:“参将有令,任何人不得越过这防线,小的们在此把守,也是军令在身,还请您速速返回,不要为难小的们!”
“见参将令牌就如见参将老爷本尊,难道尔等还敢质疑参将老爷权威?耽搁了参将老爷交代的事,尔等负的起责吗?”田明亮装腔作势道。
四个士兵交头接耳,商量了一番,让出了通道。田明亮压抑着心头的紧张和迫不及待,不慌不忙朝着树林走去。
正在此时,一队巡逻士兵跑步到来,对守卡士兵大声喝问道:“正值晨练时刻,尔等四人把守此地,竟然无视军令,私自放人通行,该当何罪?”
把守士兵解释道:“此人持参将老爷令牌,前去执行特别勤务。”
“上当了!快追!”巡逻士兵大吼一声,朝田明亮追去。
田明亮知道已经败露,拔腿飞奔,潜入了树林。他决定以静制动,以免暴露行踪,像一只壁虎,飞快地爬上了一棵茂密的树上,躲在树冠里,居高临下观察着动静。
很快,他便听到树林里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还有嘈杂的说话声。既而,他竟然看到了搜寻自己的士兵,粗略一眼就看到了四五处身影,距离自己仅仅三四十米远。
追兵路过树下,四处观望了一番,还好没朝上方望,没有发现田明亮的痕迹,继续朝深处追去。
田明亮在树上躲了一天一夜,寒风阵阵,他感觉自己都要冻成冰雕了。
眼看着搜寻者来来去去无数趟,田明亮连呼吸都十分小心,尽量踩着士兵们的脚步声呼吸,以达到同频共振。
天黑之后,士兵们才停止了追踪,但留了二十几个士兵在树林边把守。
晚上真的很难熬,这树上就犹如一个冻库,似乎有无数股冰针往体内刺。握着树枝的双手已经麻木。
黎明来临,晨练的军号响起,把守的士兵开始交接班,田明亮觉得机会来了,小心翼翼下树,朝前潜行。
这树林里到处是枯枝败叶,任凭田明亮如此小心,还是踩断了树枝,发出了响动,惊动了外围的把守士兵,很快追了进来。
好在,士兵们没有料到,田明亮居然就躲在近处,而且正在交接岗,让田明亮抢占了先机。
他在树林中狂奔,始终与追捕者保持着安全距离。这树林里,偶尔会有一具尸体,有饿死冻死的,也有被官兵杀的,十分凄惨。
这几天在这林间搜捕村民,田明亮一直在观察地形地貌,对树林还算比较熟悉。逃了四五里地,越过了三道岭,他便把追兵甩开了足有半里地,躲进一处隐蔽的山洞,基本安全了。
但他不敢大意,屏息凝神,在这山洞中躲了整整一天,直到夜深了,鸟儿们都停止了鸣叫,他才小心翼翼地出洞,继续逃离。
按照惯例,搜捕村民和逃兵,都是白天作业,晚间将士们需要休整,所以晚间是比较安全的。
他凭着记忆,朝与军队驻地相反的方向进发。
一夜一天下来,他已行进了五六十里地,翻越了两座高山,先后躲过了两只老虎和一只狼的追击,来到了一个山谷。
此处竟然有十几户人家,此刻亮着微弱的灯火,还有一丝生活气息,竟然是个自然村落,真是意外惊喜。
按照李自成的嘱咐,田明亮之前攒了一些干粮,此刻总算派上了用场,就着雪吃了几口,垫了下肚子,小心翼翼潜入这深山老林中的村落。
夜幕即将降临,他决定在这里暂时休整一下,因为此处有人烟,想必虎豹豺狼没有那么猖獗。
刚刚摆脱了追兵,长时间在树林间躲避猛兽追击,实在疲惫不堪,尤其是心理压力巨大,急需休整一番了。
他裹紧军装,偎依在树下眯顿起来。这几天逃命,担惊受怕的,都没睡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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