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还有个小子,那小子……”
光成再联想到什么,突然有些怅然。
季梁听着,转过头,望向旁边,未曾答话。
那妇人的孩子已经死了。
虽然看了病,用药一直没停,后面还复诊了几次。
甚至在光成府上的时候,府上下人也帮忙,都没让妇人做什么其他事情,就让专门照顾她自己的孩子。
可最后捱着捱着,到了冬天的时候,还是就那么死了。
妇人失魂落魄了几天,直到季梁出宫去见她,才重新回过些来神。
后面在光成府上的时候,只是沉默寡言,任劳任怨做着各种杂活粗活。
到了季梁重新安置的地方,更用心,做着所有她能做的事情。
只是说,要报答季梁的恩情。
好像这件事儿,就成了她活着的最后念头。
“别说了……”
曹安伸手拉了光成一把,同时望向季梁。
怕季梁更难受。
毕竟季梁开始想救的人,却没活下来。
季梁只是转过头,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而这时候,
一道身影再出现这间屋门外。
“小梁子,出来下。”
是季管事。
喊了声季梁过后,也没停留,转身就朝着院子里走去。
季梁应了声,就站起身。
顿了下,依旧拿起先前在看的那本书,跟了出去。
屋里剩下的几人探头往屋外望了望,就再相继转回身,没刻意再去看。
……
“呼……”
此刻,傍晚太阳西斜,已经要被远处的宫殿挡住,
四下好像还有些余晖,近前只剩下高墙绿瓦,飞檐楼阁斜映下来,拉长的阴影。
昼夜交替之间,有风吹拂与宫殿庭院,巷道内外,发出些尖锐的声响。
季管事在前面领路,季梁也不做声,两人沿着墙,
一路从房边,走到了院边,最后站在了一堵墙前面的阴凉处。
“小梁,你也快到及冠之年了吧,要是在寻常之家,也该开始给你准备个及冠成人的礼。”
季管事停下脚,转回身,对季梁说道,有些感怀。
“季爷记挂。不过我要是在外边寻常之家,也不一定能活到及冠。”
季梁应了声。
“嗯。”
季管事点了点头,
“不过怎么也成年了,该有个成年的礼。明天咱们出宫,你也一起吧。”
“好。”
季梁点头。
季管事顿了下过后,目光下垂,落到季梁手里,
“……我那里的书你都看过了,这本书是你自己找来的?”
“嗯,托人从遥远之地找来的。”
季管事再点头,然后陷入沉默。
许久没说话,却也没让季梁就此离开。
季梁站在这儿,也不急切,平静等着。
“我知道你皇城里,该是做了不少事情。或许心善之下,还收养了不少流民。”
“不过皇城内外,涉及许多,就如汪洋之上,表面平静,实际已经暗流涌动。只待天时一变,顿时就掀起大浪。大浪之下,寻常人一不小心卷入其中,却难以承担。”
沉默了一阵过后,季管事出声对季梁说道,
“……入秋了,秋雨绵绵,说不定几时就要变天了。秋风萧瑟,百草凋零。”
“听闻南边又要起战乱了。西方之国,自上次派遣使者前来京都朝见过后,赔偿千金,收敛兵峰,真安分了两年。”
“不过蛮夷之辈,狼子野心,企图我神州沃土。怎么止得住贪婪。先前不过是我见我神州浩大,而他新占之地还未安稳,虚以为蛇。”
“今年入夏开始,不知道是自恃收拾好月亮国诸事了,还是看我夏朝虚弱,再几次三番骚扰我南方边境。
而这次,却没有派遣使者特意前来赔礼。这事儿,在那什么饮冰室的旬报上好像也有刊登。”
“而随着天气转凉,秋收过去,又不知道多少流民遍地,恐怕又要纷乱出现。”
季管事说着,再转过头望向了季梁,
“不论你在做些什么,都得万事小心。”
“季爷,我知道。”
“嗯。”
季管事说着话,再转过身去,最后目光落在了墙边一颗野草上,
野草顺着墙根,艰难地从墙下钻出,
开出了叶子,不过或许秋风萧瑟,叶子再枯黄了不少。
“……这野草顽强,却还是需要有个太阳普照,才能成长。要是来年一场春风吹来,说不定在墙下遍地野草都能重新长起来。”
望了一阵过后,季管事说道。
季梁也看向那株野草,
“野草需要太阳,需要春风,需要甘霖,却不需要这堵墙,要没了这堵墙,说不定这野草能够长得更好。”
季梁手在这儿堵墙上按了按,
虽然它已经存在很久,根基久在。
但根基并没有深扎入泥土里,反而腐朽了。
似乎并没有那样牢固,再用力推一把,就能倒下。
“嗯……”
季管事应了声,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株野草,有些出神。
季梁也没再出声。
这两年的相处,加上前身的记忆。
他能感觉出来,季管事恐怕很难只是个普通的采购房管事。
一些只鳞片角的东西,但凡没有对季梁严防死守,总能察觉一些。
不过同样的,
季梁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季管事的想法和他想法是不同的。
季梁也没想过非要去扭转季管事一些想法,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季管事从第一次他出宫门后,就也没再问过他在外边有做些什么。
“好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出宫门,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这本书,季爷您要不要也看看?”
“之后再讲吧。”
……
翌日,清晨。
季梁随着一众采购方其他太监,如同往常一样,随着季管事出了宫门。
等着走过皇宫外最宽阔的那条大道。
岔路口的时候,季管事停住了脚。
“曹安,你领着其他人先去地方。我带着季梁去另一个地方一趟。”
“是,季管事。”
曹安应下,然后和光成等人一样,都望了望季管事旁边的季梁,
没有多问,应了声过后,就领着其他人往另一边走远了。
而季管事则是转过身,走向另一边,
“……季梁,你跟我来。”
季梁点头,他其实也有些好奇,季管事准备带他去哪儿。
不过季管事没提前讲,季梁也就没提前问。
两人只是一前一后,往着一个方向走着。
穿街过巷,
从繁华街市处,一路走了快半个时辰,
到了条清幽的地方。
道路上少有人过,但清扫的干净,铺着石砖,
偶尔还有城卫军巡逻而过,所以也没看到有流民乞丐存在。
路两边,都是些雅致的,有两三进的院子。
白墙青瓦,前院后院,假山流水,偶然还能听到隔着院墙,有女眷嬉戏。
“到了。”
季管事先停在了一道院门外。
院门掩着,也没有门卫在门口看守。
门上挂着个牌匾,简单写着“季府”。
这是季管事宫外买的院子?
光成都有个院子留着养老,作为管事也有个,倒也不奇怪。
但此前,季管事从未带人来过,包括季梁。
季梁抬起头看了眼,倒也没作声。
“咚咚”
季管事抬手敲了下门。
紧跟着门里就响起窸窣声。
“诶,谁啊……哎,是老爷。老爷您回来了。”
“老爷,要通告给公子,告诉您回来了吗?”
打开门是个老仆,看到是季管事,一下迎了进去,一边询问道。
“嗯,叫他过来吧。”
季管事领着季梁进了屋。
也没有给这仆人介绍季梁的意思,季梁也没吭声。
那老仆人就赶紧去遣人通告给那位‘公子’了。
季管事有个孩子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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