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摇摇头:“目前还没出现。”

“唉!”

“不过有幅姊妹画,”江山想到了一个:

“对岸的博物馆里,还有一幅画叫《双喜图,原本也是个无名氏。

直到62年时,才被一位专家在一枝干上发现了一段字:嘉祐辛丑年崔白笔。

这个发现可了不得了。”

李谷壹:“为什么?”

“崔白可不是一般的大家,他深得宋仁宗赏识,没有御旨任何人都不能要求崔白作画。

这一发现立刻令咱们的故博也跟着高兴,因为《双喜图本是一对。

另外一幅就收于燕京,名叫《寒雀图。

遗憾的是,咱们这的《寒雀图还没有找出作者把名字藏哪了。”

李谷壹一听,赶紧拉上谷建芬:“改天咱俩去瞧瞧这幅画。”

“好,”谷建芬正有此意:“到时候别忘了把放大镜带上。”

两人商量的很认真,看来还真当回事了。

“咱们再看这幅《雪竹图,”

江山看着江海,点了点桌上的照片:“它虽然无款可识却宝贝异常,知道宝在哪吗?”

江海看着江山落指的地方:“宝在哪里?”

“宝贵在工艺上,我国的水墨重意不重形,”江山解释:

“而这幅《雪竹图却偏不,它不但重形,还画得格外写实。

别说是谢馆长和徐半尺了,就连很多研究中国画史的国外专家,都忍不住对它大呼:太不中国了……”

……

下午五点,浦江博物馆闭馆之时,也是江海同志的进馆时刻。

这一会走在他身边的,是浦江宣传部的副部、兼市新闻出版局的章局长。

对于今日一行,章局略带歉意的笑道:“江总编,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您言重了,”江海同志挂起了大将之风:“有些事情说开了反而好,两边都踏实。”

“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章局表示:“都是自己人,没必要为个外人红脸嘛!”

地域这个词,在哪朝哪代都不可忽视。

它既是一方特色,也是一种保护。

很快,颇具大家风范的谢馆长,就在两位专家的陪同下,迎了出来。

江海目视来者,尊敬有加。

同样,满头银丝背梳的谢馆长,也笑得和蔼可亲。

几位知识分子,一路客客气气的走着。

直到走到了一幅画的面前,才升起了几丝严肃的表情。

“他人重意不重形,”

江海目光灼灼的看着画,装得跟个真的一样:“你却偏不,真真是一幅独一无二的《雪竹图。”

谢雉柳一听:“没想到江总编年纪轻轻,对字画也有研究?”

“我哪里能懂这些,”江海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只是单纯对它好奇罢了。”

“呵,”谢馆长笑了。

果然和他事先打听的一样,这位工农兵大学的毕业生,根本就是个外行。

“这不奇怪,”跟在谢馆长身旁的一位专家,冷笑道:“今天我们馆里来了很多参观的群众,他们都和你一样,只是好奇罢了。”

“是嘛,”江海转脸对章局笑道:“我怎么说的来着,《东方都市报的这篇文章,一定会让浦江博物馆生意兴隆的。”

章局长背着双手:“这是个大家都愿意见到的现象,是吧谢馆长?”

“呵呵,”

谢馆长慢慢靠近了《雪竹图:“即便是歪打正着,我们展馆也不想因此让国宝蒙冤。”

“哎,”江海豁出去了:“您此话差矣……”

他这话一出口,和蔼可亲的谢馆长立刻不可亲了。

章局长微微拉了拉江海的衣角。

江海却像没感觉一样,表情庄严的挨近了雪竹图。

虽然依然搁着玻璃,但此刻《雪竹图的绢黄古韵,远不是办公桌上那张照片能比的。

平生第一次,江海感觉到了什么叫千古、什么叫传承。

江海:“当真是一点款识也没留下啊!”

察觉到对方目光里的真情实意,谢馆长也跟着点了点头:“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天天都在面对着它。”

“唉,可惜了,”江海看着《雪竹图:“它要是能留下个一言半语,也不至于引来后人的诸多猜测了。”

“江总编,”谢稚柳沉声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赞同徐邦达先生的意见吧?”

“这倒不是,我只是认为,”江海是个讲道理的人:“这幅画既然没有款识,那咱们就应该允许不同声音出现。”

章局长一听,觉得此话有理,他也是个讲道理的人。

总不能某位老头一发火,他就失了判断吧。

“我们也允许不同声音出现,”

在谢稚柳不说话的时候,其他专家冷着声道:“但对于馆里专家再三鉴定过的画,我们不欢迎不同声音,尤其是发表这种声音的报刊。”

“只要这画的作者一天没站出来说话,”江海的表情比对方还要冷几度:“就得允许别人有不同意见。”

“作者站出来说话?”谢稚柳差点没笑出来:“江同志,你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吧。”

“和古人对话的方式有很多,”江海终于有机会背手了:“谢老还记得……崔白把自己的名字藏在《双喜图哪里了?”

“……?”

除了章局长,三位老专家同时神色一凛,立刻看向了江海。

“也别忘了,北宋名画《溪山行旅图藏于枝丫的‘范宽’二字,”

江海越说越顺,字字清晰无比:“还有,大画家李唐书于《万壑松风图山峰处的题款!”

一位老专家,猛的抓住了另一位的胳膊:“他说得这些都是真的?”

“我只知道其中两个,《溪山行旅图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了解。”

两位专家的对话,给章局长直接听愣了。

他虽然还是什么也没听懂,却从对方的脸上读懂了点东西。

赶紧瞧向谢稚柳时,只见对方也吃惊不小。

谢馆长:“江总编是如何了解这些事的?”

“您忘了,我就是吃这碗饭的。”

双方沉默了片刻后。

“章局长,”谢稚柳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说得没错,我们这位江总编的确和其他的报社总编不一样,不但思想跟得上形势、知识面也很广啊!”

“来之前他就和我说过,”章局长笑道:“《东方都市报之所以登这篇文章,完全是为了相应文物局的号召,为咱们浦江博物馆添砖加瓦。”

“这么看来,我们还真是误会江总编了,”一位老专家笑道:“别说,展馆的客流量的确是上去了。”

另一位:“立竿见影!”

江海只笑不语,极力在回想老三的话。

总觉得自己漏了点什么!

“江总编,”谢稚柳重新可亲:“如果我也写一篇文章的话,你们《东方都市报会帮我发表吗?”

江海虽然依旧背着双手看着画,但语气却十分诚恳:“谢老您的大作,江某自是求之不得。”

谢馆长心里微微一笑,随后也跟着江海凑近了玻璃:“看来你是真喜欢这幅《雪竹图啊?”

“如果……”

江海回忆起了江山手指点过的地方:“如果您也能在这幅画上发现点什么,那才真叫铁证如山呢。”

“是啊,”谢馆长想起了曾经与《雪竹图朝夕面对的日子:“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可惜啊,眼都快看瞎了也没找到一丁点蛛丝马迹。”

“唉,”江海也跟着叹了声可惜:“对岸的博物馆能一藏三幅,我们这要是也能出一幅奇迹,那就再好不过了。”

嗒、嗒、嗒……

江海蹙着眉头,遗憾的扣着玻璃。

谢稚柳愣着神,看着他扣指的投射点。

嗒嗒嗒、嗒嗒嗒……

仿佛时针在跳动,又仿佛……古今在对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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