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君,你的成熟已经让人厌倦。成熟是理智找到利益的最优解,但对感情这东西来说,理智、利益都是一文不值的东西。我已经厌倦了反复拉扯,却没有实质性进展的日子,是的,罗伯特君...我无法成为像你那样的机器人...”

有些事情的发生,和死亡一样无法避免。

熟知墨菲定律案例的浅间露出了[终于到了这一天么]的的表情。

“............F桑,你应该知道,机器人Robot源自捷克语的Robota,原意为奴役。这种关系的结束,或许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解脱。”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待我的么?”

元气少女的脸上没有了熟悉的笑意。

“我一直都是这样。你感觉我怎么对你,取决于你怎么看我。”

“我本以为,我们是心意相通的...你也一定会理解现在的我的...”

“F桑,寻求理解的过程永远是痛苦的,贯彻和打磨自己的信念更重要。”

“罗伯特君,为什么你明明是懂的,却总要故意不去正视它?你要求我们的生活要有意义,但是,生命只有去爱才有意义,你在剥夺我们的力量,让我们心神虚空、让我们穷困潦倒...我本以为你会为我们改变的...”

“如果试图改变一些东西,首先应该接受许多东西。”

“可是你也从不接受我们...抱歉,我已经无法接受你Mansplaining(爹味十足)的说话方式了。”

看着女孩头也不回地离开,浅间呼了一口气,似乎想把胸中的不快呼出来,但是并不起什么作用。

他隐约察觉到这是梦,又一个清醒梦。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却无法让女孩回来。

等他回神,下一位女孩已经站在他面前。

“静水,我已经把欠你的都还完了。”

“...嗯。你已经不欠我的了。”

“但是你欠我的却还没有还。”

“对不起。”

浅间觉得他实质上,只是欠她们无数个道歉——特指那种无法迁就她们的无能为力。

“静水,你不欠我对不起。你欠我的是幸福。你之前给我们描摹的梦想,那样绝不是我们追求的幸福。人不应该被任何一个梦想框住,不断努力实现某一个梦想,但是喜欢的人却不在身边了,那不是我们,或者特指间岛麻衣想要的幸福。”

“我说过很多次,幸福这东西要自己创造,而不是企望他人的给予。”

“为什么要选择连你自己也不开心的道路呢...”

“人活在这世上,不只是为了开心。”

短发少女皱起眉头,说道,

“理世说的没错,你一定是病了...刚刚,你为什么没有去追理世...我从来没有看到她像那样哭过。”

“哭着哭着就习惯了。”

“静水,为什么非要这样糟蹋那些喜欢你的感情呢...”

“你们把名为[喜欢]的东西,看得太高尚了。”

脸上忽然一阵辣痛,间岛给了他一巴掌,露出伤心又失望,或者说绝望的眼神。

浅间闭上眼睛,没有第二击...只有少女离开的脚步声。

在这个梦里,不死川和间岛的行为到底是超验主义的预演,还是梦境背后有人捣鬼...

浅间暂时没有答案。

虽然已经告诉自己100遍,或许这不是坏结果。她们不是势利之辈,他和她们所谓[朋友关系]的维持,靠得是对他的爱意的消耗。如果爱不动了,友情也会自然散去。

可是摆脱压力后的空虚感,依然绞杀着他的SAN值。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但是,浅间已经预测到自己醒来后会有多么疲倦了。

突兀却柔软,柔软到把突兀感吞没的声音与触感传来。

“刚刚一定很痛吧?”

自己的脸,正被一只如玻璃纤维制羽毛一样纤细的手抚摸着。

耳边的问候里,透露着颗粒感极为清晰的欣喜。

“没什么。”

浅间拿开了二见的手。

少女毫不介意,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虽然走到这里之前,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可是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二见,一定要坚持下去]。这就是静水君说的,[长期主义的胜利],对么~”

二见露出了很开心的笑容,接着向前一步,走到两人鼻尖即将触碰的距离。

浅间却问道,

“你说的[有个声音],是什么样子的?”

二见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凝望着他,又笑了起来。

“终于只剩我们两人了呢,静水君。”

她又进了一步,香甜的气味传来,从二见外表无法想象的丰腴柔软包围了他的身体,

“静水君很高兴呢。是[麻烦的人终于离开],更值得你高兴,还是[还好有一个喜欢自己的人留了下来],更让静水君高兴呢?”

“都挺令人伤感的。”

“卡尔维诺好像说过,【生活是我等的人没有来,但你来了,这样也不错。】静水君想等的人,其实并不是我么?”

“我没有等任何人,月海,不必这么说自己,你从来不是什么替代品。”

听到浅间的回答,二见轻轻点头,脸上浮现满意的笑颜。

“那么,静水君,现在能让我们忘掉之前的一切,好好迎接只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吗?”

看着二见闪烁着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眼神,令人沉重、畏惧的被爱的快感侵袭着他。

两人背后,是温柔的无边夜色,但没有一丝光明。

如果说梦里的是渴望,那么,为什么他在渴望不死川和间岛独立时,却渴望着二见留下来呢?

因为二见对他来说与众不同么?还是说,因为贪图她的伟力?

“月海。”

“怎么了?”

“我身上背负着一种名为系统的存在,作为神明的你,能帮我清除它么?”

二见微微瞪开眼眸,里面一条条数据流飘过,她笑了笑。

“没问题,□□□,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

浅间从二见的双眼里逃出来,也从自己清醒梦里惊醒。

从文豪菲茨杰拉德睡过的床上坐起,浅间静水对自己默念了十多遍——[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的名字。

这个清醒梦只是自己在潜意识里自导自演,匆忙剪辑的废片。

1点多睡,4点半不到醒来,毫无睡意的浅间推开窗户,一阵湿润的凉意飘来,原来不久前下了场雨。

8月中旬的巴黎,的确阵雨频频,所以巴黎人才更喜欢在这个时候,去充满阳光的南法海岸度假。

喜欢雨的人,应该都不会讨厌这样的巴黎。

街道地面上的湿痕倒映着街灯,整座城市的朝色朦胧。

又一股凉风吹来,浅间关上房间空调,走到盥洗室,拧开浮夸的圆形水晶开关,金天鹅水龙头喷出了水来。

牙刷到一半,敲门声从客厅方向传来。

是藤原部长?昨晚把她留在恋爱咨询部的启动资金以数倍金额还她,让她很不高兴,还说会尽快想到惩罚他的方法,或者在这之前让她尝一尝惩罚的味道。

不,她不可能这么有礼貌的敲门。思考3秒浅间排除了可能性。

含着牙刷站在门口,浅间觉得门后面的也有可能是不死川。

她昨晚在入睡前,发了几条让浅间睡不好的信息。

「大笨蛋R君,睡着了么?飞机上睡得有些久,现在睡不着呢~要不要一起分享[欲望的烦恼]?」

还没回复信息,浅间就收到了几张不死川在浴缸里的照片。

一张是模仿名画《马拉之死》的姿势,手里拿着一本《在路上》;另一张,是她盘着头发赤身坐在浴缸一端,双脚踩进泡泡里,全身关键处都被泡泡覆盖的照片,应该致敬的是毕沙罗的作品《林中浴女》。

能看出机位应该在浴缸对面的盥洗台上,真是有够闲的啊,F桑。

浅间没敢细看照片,回了一句,「抱歉,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诶嘿~R君现在都还没睡,所以,没有欲望一定是骗人的~那我多来几张,接下来进入奖励时间了哦~」

看到不死川这么说,浅间当即删除了对方好友,然后睡觉。

显然,自己昨晚做噩梦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在不停主动出击的不死川身上。

浅间打开门,站在他眼前的却是二见。

少女脸上恢复了气色,整个人也精心打扮过一番。

“早上好,静水君。今天也起的好早呢~那个,看到我很惊讶么?”

二见看着浅间略微惊讶的眼神,和嘴上的牙刷和泡沫,歪头确认着什么。

“月海你是不是很久都没起这么早了?”

“嘿嘿,我可是听了5遍闹钟起来的呢~”

“麻衣和波奇没被吵醒么?”

“我是有好好戴着耳机的呢。”

“只是旅游而已,没必要这么早起吧?”

二见抬起头,难为情道,

“总感觉,如果不早起,就会错过很多事情呢。毕竟静水君的起床时间比太阳先生还早。”

“我打算待会骑车逛一逛巴黎,月海有兴趣么?外面估计还要下雨,骑车并不是一件很安全的事。”

“我会小心的哦,另外,静水君也一定会保护我的,对吧。”

二见的情绪忽然变得高昂起来,甚至开心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浅间嘴边的牙膏沫。

为了避免她放嘴里,浅间快速用手将她指尖的泡沫擦掉。

“很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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