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顺不由得瞪他一眼,随后对女学生解释:“其实,你们刚才也说过了,生育是大问题。”

古代,婴儿早夭十分正常,

就比如那位著名的安娜女王,生了十四个孩子,全没了,

她本人也患病,连精神都变得不正常。

年鉴学派的创始人费弗尔便在著作中写过:

“在大革命之前,欧陆各国的历史其实就是继承史。法国几乎没有被这种事所困扰,是因为卡佩和波旁家族比较能生,而且,很容易生男丁。”

这话在当时被引为暴论,招致许多历史学者批评。

而费弗尔说:“这不只是我的观点,我引用了陆时教授的原话。”

拿大人物当挡箭牌,十分荒谬,

更何况这个大人物是陆时。

你费弗尔名不见经传,怎么搭上人家的线的?

但奇怪的是,陆时没有站出来澄清。

于是,整个历史圈不得不正视费弗尔的那些言论,讨论交流,让年鉴学派逐渐壮大起来。

梁思顺继续说道:“古代的医疗水平较差,女性称帝,一年只能怀一胎,还有可能一尸两命,这是客观存在的问题。王朝若不想绝嗣,以男性为继承人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她想了想,又说道:“再或者,学习大英的长子继承法。”

英国的长子继承法也是经历了时间考验的,

不论“长”是男是女,都能当国王,女王就找个男贵族入赘便是。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过几次绝嗣。

女生们彼此交流视线。

有人说:“所以,我们才考虑从宗室那里过继。这样的话,剧情会不会合理很多?”

梁思顺叹气,

心说,

怎么问题越来越蠢了?

旁边的陆昀努力憋着笑,

“这位同学,我有一个问题问你:现在,你有一个儿子,而你的姐姐恰好有两个女儿,她说,‘看你也没女儿,不如我把女儿过继给你,你让她继承你家的财产’,你会怎么回答她?”

一句话怼得四周鸦雀无声,

“……”

“……”

“……”

诡异的沉默。

陆昀笑道:“无论是天皇、皇帝,还是国王,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自己的权利而考虑的。拿继承人的性别说事,也太扯了。”

这又是一记重击,

那些女生的沉默变得震耳欲聋。

陆昀思考片刻,又说道:“从历史上看,也有人当皇帝不是为了自己。就比如罗马,皇位让养子继承的也不少。”

此言一出,女生们双眸一亮,

“对啊!罗马!”

“罗马可是有五贤帝的。”

……

五贤帝包括:

涅尔瓦、图拉真、哈德良、安东尼·庇护,以及马可·奥勒留。

哪个不是大名鼎鼎。

于是,女生们又觉得自己行了。

陆昀摊手,

“问题在于,当帝国走下坡路,皇帝的威望不足以掌控大权,不同系统开始内斗的时候,这招就会失去立储的合法性。罗马在暴君尼禄死后,各诸侯纷纷拥立新帝。反正之前也没有严格的血缘传承,诸侯随便找一个人当爹,也很合理。”

陆昀深吸一口气,

“总之,如果真的要让渡权力,论公,贤者居之;论私,亲者居之。这事跟继承人是男是女没有关系。”

一句话又给女生们干沉默了。

陆昀在历史上的博学,让她们无话可说。

片刻后,

“轰动你私密马赛!”

一个女生带头,对着陆昀深深鞠躬。

其他人也跟效仿,

“轰动你私密马赛!!!!”

大规模鞠躬。

引得周围的人一同投来视线。

“啊这……”

陆昀一愣,随即想起了父亲对日本的描述——

“那里的人,擅长道歉。”

陆昀当时就很懵,

道歉就是道歉,哪有擅不擅长的说法?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爱好呢~

现在,看这么多人鞠躬,就连角度都几乎一样,陆昀才算明白父亲所谓的“擅长”是什么意思。

“咕……”

他咽了口唾沫,小声对梁思顺说:“师姐,咱们还是回去喝茶吧。”

梁思顺差点儿笑出声,

她点点头,

“好。”

陆昀便一马当先地冲回了校长办公室。

梁思顺跟在后面进屋的时候,发现陆昀正端着茶杯,“咕咚咕咚”地灌水,便不由得笑道:“小昀,你没看那些女生的表情,她们对你可是无比崇拜、恋恋不舍呢~”

陆昀很无奈,

“师姐,你可别取笑我了。”

看他这样,梁思顺不由得想到了陆时,

她忍不住说道:“你啊,和老师真像。”

陆昀:???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梁思顺抿唇轻笑,

“我听说,顾小姐也来东京了?怎么样,她不错吧?”

“嗯,”

陆昀有些尴尬,

“她很好。”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梁思顺口里的“和老师真像”指的是哪方面了——

女人缘。

没想到的是,梁思顺沉吟片刻,

“我说你们像,不只是那方面。还包括你和老师的处事风格。当年,他第一次来日本,面对如山的压力,却还是直言回击各种质疑,最后搞得连天皇都得低头。”

陆昀摆手,

“师姐,你不也是?现在的你也有很强的影响力。”

“我?我不一样。”

梁思顺感慨,

“你知道,我父亲、母亲是逃难来的日本。所以,当我重回故地,来早稻田当校长的时候,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所倚靠的,是祖国。而当时的老师,如同无根浮萍。他真的很厉害。”

陆昀:“……”

无言以对。

梁思顺又说道:“包括顾小姐的父亲,顾部长也是如此。人人都说,他在会议上的表现为国人争光,但他实际上,也是为了自己。”

在一战之后,顾先生作为代表前往巴黎,

然而,无论他怎样雄辩,都改变不了列强的蛮横,

那段经历,必然是顾先生心中的痛。

而到了二战后的那次国际会议,顾先生真正扬眉吐气,倚靠的也是祖国。

梁思顺笑道:“你就不同了。你像老师,从来是不吃亏的。就像刚才,那几个女孩子都被你教育得一致道歉了呢~”

陆昀摊手,

“我可比不了父亲。

说起陆时,梁思顺的双眸陷入回忆,

良久,她说:“小昀,其实我年轻的时候曾对老师……”

陆昀撇开视线,装没听见。

空穴来风,

有些传言不见得只是单纯的捕风捉影。

梁思顺便又说道:“好了,刚才我说的话,你可不准学给老师。”

陆昀“啊?”了一声,

“你说什么?我刚才走神了,没听清。”

这番行为让梁思顺很是无语,

她吐槽道:“你啊,真是个惫懒货。这一点也和老师很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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