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便如玛格丽塔所说——
国民文学。
道理很简单,
20世纪初的娱乐方式奇缺,孩子们看不了电影电视,也没有游戏,连漫画都少得可怜,
这造成了几乎所有孩子都要读《哈利·波特》。
而且,比起同为儿童文学的《绿野仙踪》、《彼得·潘》,《哈利·波特》虽然也是歌颂友情、勇气、爱的老套路,但语言和剧情都更加成熟,覆盖的年龄范围更广,读者自然更多一些。
陆时说:“我没想到会这样。”
玛格丽塔白他一眼,
“没想到?我可不信~咱陆教授,那可是全球最畅销的大文豪~”
陆时哈哈大笑,
“你可别损我了。”
经过了刚才的事,他发现阅读读者来信还挺有趣的,便回头继续拆阅。
其中,《哈利·波特》的书迷超过99%,
什么内容都有,
催更的、
家长代孩子书写,询问霍格沃兹地址在哪的、
女粉向陆时求婚的、
……
千奇百怪。
玛格丽塔黑着脸,将所有粉色的信封抽出来,逐一检查,
女粉来信统统收起来。
又过了一阵,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女仆出去询问,随后回来传讯道:“爵士,有一位法国的亨利·柏格森先生找你。这是他的名片。”
陆时当然知道柏格森,
毕竟是诺奖得主,其作品陆时是读过的。
女仆继续道:“柏格森先生还拎着行李箱,看样子,应该是刚到伦敦。”
陆时诧异,
“我乘坐的邮轮在加来港停过,如此说来,我们坐的是同一班船。为什么没见着面?”
玛格丽塔吐槽:“陆大爵士,你住在头等舱,下船时走单独的舷梯,过海关又有身份之便。你们两个见不着面不是很正常吗?”
“啊这……”
陆时尴尬,转向女仆,
“请柏格森先生进来吧。”
女仆领命而去。
不多时,柏格森便被带了进来,
他瞬间就被屋内如同汪洋一般的信件震撼到了。
陆时笑笑,
“都是读者来信。”
柏格森更加震撼了。
他不是没见过畅销作家,
大、小仲马和凡尔纳,都是法国国民级的存在,
可即便是他们,一生收到的来信加起来都不如此时陆爵士官邸内的多。
这特么……
还是人吗!?
“咕……”
柏格森咽了口唾沫,询问道:“陆爵士,这些你都要读吗?”
陆时摆摆手,
“不,我没那么多时间。我会挑一些有代表性的问题,在《镜报》发一篇公开信进行解答;或者说,接受一次访谈。这两种方式相对有操作性一点。”
柏格森赞扬道:“陆爵士对书迷的态度真好。”
他伸出手,
“我是亨利·柏格森,这次拜访,也是以书迷的身份。”
姿态摆得非常低。
陆时自然不会落了对方的面子,
两人寒暄几句,随后在客厅的沙发入座。
陆时道:“本想请你去书房,但那里的读者来信更多,实在是抱歉。”
“书房还有?”
柏格森瞄了眼二楼,看到堆积如山的信件,人都麻了。
同为作家,
人与人的差距,真的是比人与狗的还大。
陆时让女仆为对方倒茶,随后道:“柏格森先生,你说自己以书友的身份到访,想来是要讨论问题的吧?”
柏格森点头,
“陆爵士,我好奇你是怎么能想出《缸中之脑》这样的题材的。”
题材当然不是陆时想的,
而是H·P·洛夫克拉夫特在《暗夜呢喃》中提出,
那篇也是陆时最喜欢的克苏鲁作品之一。
爱手艺大师极具想象力的创造了人、脑分离,将身体和意识发生了区隔,
而缸中之脑这一思想实验,直到1981年,才由著名的逻辑学家、科学哲学家希拉里·普特南在他的著作中提出。
可以说,《暗夜呢喃》超越了时代。
陆时将之进行改进,并更名为《缸中之脑》。
当然,这话是不能如实说的。
他沉吟道:“柏格森先生为何会对那个短篇如此好奇?必须得说,我更喜欢《克苏鲁的呼唤》和《星之彩》,因为两者描绘的恐惧无比巨大且不可名状。”
柏格森笑道:“陆爵士有所不知,我其实是……唔……你听说过一本名叫《物质与记忆》的书吗?”
那是他的著作,
书中有很多先进的观点,
诸如,
大脑作为身体的一个器官,是物质属性的;
记忆需要物质基础;
情感和记忆都是本体的范畴;
……
随着生物学,尤其是脑科学的发展,这些观点在现代人看来非常古典,
可对于20世纪初的经验性哲学,已经是完全颠覆性的了。
陆时说:“我读过《物质与记忆》,那是一部哲学著作。可惜,我对哲学一窍不通,所以没法给予客观的评价。”
听他说什么“一窍不通”,玛格丽塔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老师总是这么谦虚。
柏格森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笑道:“陆爵士,你能写出《缸中之脑》,就说明你是顶尖的哲学学者。”
陆时摆摆手,
“不不不,我甚至都没……”
看他又要谦虚,柏格森便打断道:“或许,你不研究哲学,但你的哲学思维一定是顶尖的。”
陆时无奈,
“我是真不懂啊。”
柏格森笑道:“我早就听庞加莱院士说过中国人的谦虚。你的书法明明是极好的,为巴黎大学明法楼题字,受万千法国学子盛赞,你却偏偏要说自己不擅长。”
陆时:“……”
看来,自己这个书法大家的名号是要落实了。
他用手指轻抚着下巴,
“柏格森先生,哲学我确实是不懂的。但你说到哲学思维……在中国古代有一位伟大的哲人,名叫庄子,你可曾听过?”
柏格森瞬间瞪大了眼睛,
“果然!我就知道!”
他的音量很大。
陆时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
柏格森说道:“我就知道,陆爵士的哲学基础一定来自古老的、神秘的中国文化!”
他双眼放光地看着陆时,
“庄子?那位哲学大师叫这个名字吗?”
陆时轻咳,
“额……庄子并非其原名。在中国,我们一般用‘子’字作为一种尊称,表示了人们对某些人物的敬仰和推崇。”
柏格森连连点头,
“那这位庄子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物了。”
陆时说道:“在庄子身上有个故事——庄生晓梦。有一天,庄子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梦醒之后发现自己还是人类,于是,他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梦到庄子的蝴蝶,还是梦到蝴蝶的庄子。”
柏格森不由得大赞:
“好!好好好!真是一位哲人!”
他发现,庄生晓梦和《缸中之脑》的本质相近,
其内核无外乎两个问题:
人如何认识真实?
如果梦足够真,人又是否有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柏格森好奇,
“这位庄子是哪个时代的人物?”
陆时说:“战国时期。距今约两千多年了吧~”
“噗!咳咳咳……”
柏格森刚喝一口茶,喷了,
“两千多年?”
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厚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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