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韩先生为何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自韩赵魏三家分晋以后,韩国就是周室承认的诸侯国。
纵使韩国被灭,韩宿依然有着韩国王室子孙的身份。
换言之,他是贵族!
若是有机会,他甚至能够当上韩王。
而这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无异于背叛了他自己的阶级。
扶苏无法理解,并且感受到了极大震撼。
他盯着韩宿看了半晌,直到韩先生伸手拍他肩膀时才回过神来。
听到韩宿劝他找地方先躲起来的建议,扶苏只能在心中苦笑。
别人能跑,他跑得了吗?
扶苏在心中默默梳理着韩宿今日所授之课,韩先生确实完成了他之前的承诺——
若是父皇知道,秦继续用法家会导致二世而亡。
那不管大秦之内法家利益集团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法家的没落都将不可避免。
儒法之争自然也得到了解决。
扶苏心中苦涩:儒法之争的问题是解决了——儒家的竞争对手法家直接没了,但这个解决方法却引出了另一个更大的危机!
回想着韩宿所说的话,扶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倏地猛然伸手一把抓住韩先生的衣袖,把沉浸在自己装逼余韵中的韩宿给吓了一跳。
“先……先生!”
扶苏开口说话,才发觉自己嗓音异常干涩。
此时已不顾上这些,扶苏用杯中最后的那些酒底润了润嗓子,盯着韩宿的眼眸中满是期待。
“先生!您既然会这么说,那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
与韩宿相处日久,扶苏也逐渐摸清了自己这位老师的性情。
韩先生身上常常带着游戏人间似的玩世不恭——就像是活了太久已然看透世间一样,扶苏甚至会有韩先生在期盼何时行刑的错觉。
但他身上也有大信不约般的千金一诺。
他不会承诺,甚至是提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只要他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扶苏紧抓着韩宿衣袖的手微微颤抖,等待韩先生回答的心情极为焦灼。
“没错!”韩宿沉吟片刻。
要解决大秦二世而亡的问题,其实也不难。
不过——
“儒法之争已经解决了,这第二个问题,就是下堂课的内容了。”
韩宿轻轻甩开衣袖,看着面露喜色的扶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只是说能解决大秦二世而亡,可没说让大秦不亡啊。
作为第一个封建王朝,大秦也必然无法逃脱历史周期律的束缚。
只是“大秦必亡”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秦人来说太过残酷,韩宿担心扶苏今天遭遇接二连三打击的心智恐怕承受不住。
仁慈的他决定下次再把这个震撼讲给自己的学生听。
……
狱室之中逐渐归于平静,再无声音从【扩音墙壁】处传来。
秦始皇帝静坐在软塌上,神色怅然。
“我大秦,真要二世而亡?”
蒙毅面露苦涩,
“臣……臣也不知。”
桌案上撒到的酒壶已被撤掉,赵高重新换了竹简来记录。
小篆相比大篆笔画要简约许多,他一边听着韩宿说话,竹简上的字迹依然十分工整。
三人低头,盯着竹简上记录的文字沉默不语。
他们也不愿相信,可是韩宿那番基于历史的推演简直天衣无缝。
恐怕扶苏也想不到,韩宿“秦二世而亡”的预言对嬴政的震动会有多大。
秦始皇确实是“奋六世之余烈”,那他身上就担着六位列祖列宗的愿念呐!
这份担子,实在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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