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那人似疯魔了一般,抓起一只汝窑茶盏便往地上重重砸去,霎时瓷片飞溅,又不到片刻,便见他瘫软在地,脸上布满了泪痕,双手胡乱将发冠扯下,乌发散乱在身。
耳边议论纷纷,沈水烟微微蹙眉,与玉簟相视一眼,玉簟立刻心领神会,走近瞧了一眼,目光骤然一缩,压着步子走回来,伏在沈水烟耳边道:“姑娘,是舅家的大公子。”
话音正是落下,此刻姑娘堆里也出了一些声音:“这里可是女席,这是哪里的癫倌?竟由他胡闹,扰了这喜宴。”
见着那男子随行服侍的小厮支支吾吾,人堆里的议论声儿又多了起来。
却是没人瞧见,此刻沈水煣的脸色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她自是也认出了这位表哥哥的,只是如此丢脸的事儿,她恨不得立刻乘轿回府,这伯爵府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沈水烟面色还算镇静,她握了握手上的帕子,轻看了玉簟一眼儿,玉簟微微额首,从西面儿的廊子上绕了出去。
席面上的气氛低压,地上的人疯一阵儿哭一阵儿,嘴里不停地念着“时运不济”。
跟在他一侧的小厮面上急得通红,欲上前搀扶自家公子起身,却是反被他推了一把,朝后头踉跄了几步:“哥儿!小的求您,咱们回前院儿,您这会儿离席,若是让大娘子知晓,晚些又该怪罪了。”
“怪罪?”那男子眼神儿清明了一瞬,嘴角挤出了一抹嘲:“老天不公,我且吃了几盏酒来一吐为快,母亲如何又来怪罪于我!”
“这里是什么地方,且由得你发酒疯?”
席上正是纷乱的时候,只瞧得卫大娘子风风火火地迈过来,蹙眉瞧了地上的儿子,扑鼻而来便是一阵儿熏天的酒气,她用帕子捂了口鼻,紧接着瞪了小厮一眼儿。
沈水烟见着人来,心下一松,此刻玉簟也从西面儿的廊子上回来,与她相视一眼,立于她身侧。
只见那男子默了一瞬,惨笑一番,重整衣衫,朝卫大娘子勉强行了一礼,随后又瘫倒下去。
“还不扶蕴哥儿下去!”
声音一出,便见从后头上来了几个丫头,几人合力将其搀扶起来。
王蕴此刻已是吐了一身儿,众姑娘面上皆显出嫌恶之色,却还听他口中继续:“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不多时,闹剧终是散场,李大娘子并着孙氏已是来了一阵儿,瞧着此时卫大娘子已是无颜多留,几位夫人便是相视一眼,适才之事皆是未提一句。
戏虽散了,可席面上却还留有余温。这么一闹,不仅使王家没面儿,还接连下了伯爵府和沈家的脸,沈家终究同王家打着亲,此刻席面上最没面儿的莫过于沈水煣了,毕竟是自个儿的纳吉宴,却没想着到头来竟毁在了自个儿表哥哥手上。
沈水煣这会儿子成了姑娘堆里的活靶子,日后京里的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足以烧得她满身窟窿。
沈水烟眼睫微颤,她瞧着冯绾娘心情倒是不错,却是不禁腹诽,到头来整场戏的渔翁得利者竟是她了。
席面上全无适才的热闹,姑娘们虽识趣儿不语,可沈水煣已是坐不住,央着孙氏套车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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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沈水煣回到府上便又是哭闹了好一阵儿,将自个儿关在了屋里,谁人也不见。
孙氏打伯爵府上回来,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子趁着晚饭过后,也是拉着沈沐言,在他面前儿说了今儿的事,沈沐言更是头疼欲裂,气得摔了一套瓷具。
正屋恐怕又要鸡犬不宁好一阵子的。
眼瞧西院儿灯火通明起来,沈水烟这会儿子正是饭后,容小丫头捧着唾壶进来漱过口,预备着卸下钗环,却听得院儿里一阵儿的哭声儿。
歇过一阵儿,这哭声儿却也不停,反倒是此起彼伏起来。
“你家里是死了亲娘?要哭出去哭,别在这里惹得姑娘晦气!”不一会儿,便听见玉簪一阵儿痛骂。
那哭声渐小,随后便又听得院里的人抽泣:“姑娘!我要见姑娘!”
“你是什么狠毒心肠!扰了姑娘的清静,这会儿姑娘歇下了,不见你!”玉簪往地上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
青黛不理会她,三步并作两步便往屋里冲去,却是被玉簪拦下,她力气不敌玉簪,便只能妥协下来,口中却仍不饶人:“你是什么东西?敢替姑娘做决断?”
玉簪想回嘴,却硬生生被她打断,只瞧青黛心一横,朝屋里嚷道:“姑娘!婢子候了您一日,看在婢子平日里伺候您的份上,您发发慈悲,让婢子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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