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顾世海,叶倾怀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一年来,她先是革职了对顾世海惟命是从的礼部尚书史太平,再是铲除了顾世海的左膀右臂杜荆,并借机将礼部和刑部都进行了一遍清洗,可以说是翦除了顾党在朝中大半的力量。

可叶倾怀在顾世海面前还是得维持恭恭敬敬的客气模样,不论她在心里有多不爽,她都得在顾世海面前保持笑容,动不得他半分。

因为顾世海在大景军中有着绝对的影响力。

自从北边战火燃起,为了早日摆脱顾世海的威胁和钳制,叶倾怀花费了大量的精力研究大景的军队和兵制,然后,她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大景的武将和文官是完全不同的两套体系,并且是几乎互相没有任何牵连的两套体系。

如果说文官集团是凭借利益捆绑而织就成的一张大网,那么大景军队便是以世族为核心形成的各种派系集团。

对于一个刚进入军队的年轻人而言,能决定他军中地位和晋升速度的,既不是拳脚功夫,也不是兵法头脑,而是他的姓氏和籍贯。

因为这两个选项往往决定了他的家族。

譬如徐姓和陆姓在允州行伍中随处可见,同姓虽不一定是同族,但终归是同源。往上数个三五代,都或多或少有些沾亲带故。

而其中最为严重的要数榕州。叶倾怀曾数过,在榕州军中,参将以上的军官中,有超过一半姓蔡。

这种情况有一个好处,就是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更强。俗话说上阵父子兵,同族同乡说着同样的方言,在战场上更能患难与共戮力同心。

但相对的,也更难管理。

军队中一旦出现了以乡党为单位的斗殴,衙门是完全无法插手干预的,只能由军队里自行处理。

多年以来,皇帝对于地方军队的管理一方面是控制地方军人数,一方面是笼络各州节度使。

由于大景军队的这种世族特性,京中派去地方的武将往往难以立足,因此节度使往往是当地最大的武将世族的掌权者。对于皇帝而言,只要拿住了节度使,就能稳定地控制住一方军队。

是以,大景历史上做得久一些的节度使,大多都是皇帝的儿女亲家。

这种微妙的平衡一直维持到兴瑞年间。

兴瑞十二年,北都王因通敌被处决,黑旗军中大片连坐。随后兴瑞帝认为各州地方军自治度过高对朝廷是一种威胁,大幅削减了地方军队的编制,集中到京畿卫,并且整体下调了军中军衔的品级和待遇,甚至节度使的品级都被下调了一级,矮了知州一级。

从那之后,皇帝和各州节度使虽然还维持着姻亲关系,却显得没有那么亲近了。

到了叶倾怀父亲在位期间,由于他本身子嗣不多,结不过来那么多嫡系的姻亲。而他自己又体弱多病,最后几年都是卧病在床的状态,能将眼皮子底下的盛京把持住就已是精疲力尽,根本顾不上节度使那些远在天边的土皇帝。

偏偏顺平年间各地战事不断,尤其是西南面的金川,屡屡犯境,和大景断断续续打了五六年。频繁的战事迫使与邻国交界的州府不得不重新增加编制,而顺平帝却没有精力去一一维系和钳制这些地方军。以至于到了顺平末年,各州府的军队几乎是完全脱离皇帝掌控的状态,比兴瑞年间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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