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恒川迟疑了,抱着碧湖站起,目送杀人未果的张首座带着昏迷的小师弟离去。

“哼,真是道貌岸然。”碧湖蔑视地看着老者的背影并没有继续追,“趁我不备偷袭,当真是“名门正派”的作风,我可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净化我?怕是要将我们骗去随后一齐处死。”

成恒川已然崩溃。

他在这中间左右为难,而现实一次又一次地逼他选择。他舍弃了养育他的地方、舍弃了陪伴他长大的人,现在什么都抛弃了,只有碧湖在他身边。

好像有什么蒙蔽住了心,他看到一条光明的路摆在前方。

于是他劝解道:“碧湖,决心与清游门一刀两断后,我连掌门的葬礼都没有去,是我无情无义、忘不遵礼法,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但首座还愿来找我,说明他们并没有放弃,反而在将我们引入正途。

张首座说的并非全然没有道理,与江曌空决裂后她在处处追杀。

我也在一直寻找能够与你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方法,如此便能与你安稳度日,成为一对普通的夫妻。

碧湖,我相信首座是有办法的,听我一次,去清游门一趟,好吗?”

“你是想让我去送死?”碧湖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他们知道我是恶妖,你曾经不是也天天挂在嘴边吗?恶妖,人人得而诛之,为何到了我身上,你便以为我不会被他们杀死?”

成恒川魔怔了一般坚定道:“不会的,我从小在清游门长大,最是知道首座和师父的脾气,他们都是为我好,不会杀你的。”

碧湖笑得凄凉:“那我便随了你的心意,清游门,我去。”

他们在清游门里待了一月、三月、半年。碧湖被关在阴暗幽闭的房间里吃着青菜。

成恒川来看过她,但眼里都是欣喜和宽慰:“太好了,碧湖,等你净化完毕,我们就可以成为一对最恩爱和完美的夫妻了。婚礼我已经想好了,就在清游门办,让长老

和首座为我们证婚。我会守护你一生一世。”

碧湖痛苦地咽下菜叶,抬眼看着精神近乎崩溃的男子:“我的存在、你我的爱,究竟是对还是错?”

成恒川依旧笑着,泪水却从眼里滚落下来:“碧湖,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够了,在这里我可以护住你。只要你活着,我也就活着。”

“成恒川,这样活着,我不如死了。”她拖着虚弱亏空的身子,出手打穿了软禁她的“牢房”。

声音惊动了清游门的人,不出片刻,大堆弟子包围在她身边大打出手,就连清游门的掌门谢千蕴与两位首座都出手压制住她。

成恒川也自动归拢在其中,他最终还是做了选择。

碧湖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从未亏待你,也未曾伤害你,为何你要跟他们一起?!”

成恒川不敢直视碧湖凄然的眼神,他别过脸不想看到此时碧湖遍体鳞伤的模样,可是余光却把这看的清晰,他的心好似被抽紧了一般。

他喜欢碧湖,喜欢她的天真,喜欢她的跳脱,甚至喜欢到麻痹自己认为碧湖吃人也无所谓。

可张首座的话点醒了他,碧湖她需要拯救,她需要引领,需要将她渡化后归到正途,让她可以成为良善的人,这才是他要做的正道。

可现在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他压错了宝,天真地以为正邪可以融合互通,以为杀与被杀可以和谐共存。

他错了,错得离谱。

成恒川闭上眼,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我人妖殊途,终是不能在一起。你杀人如麻,危害我族,我又如何能平常的看待你呢?”

“可是我未曾伤害过你啊!”碧湖强撑着身体,想要靠近成恒川,她颤抖着伸出手,即将要摸到他的脸,“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抛弃我……”

突然一阵强劲的力道将她的手推开,碧湖踉跄地退后几步,抬眼便看到一中年人护在成恒川身前,声音犹如洪钟一般震耳:“妖孽,岂容你伤我徒儿!你祸害人间、视人命如草芥,还不速速受降!”

“我杀人如麻?我祸害人间?就因为我吃的是人,我就有罪吗?你们人吃牛羊之时,可曾问过牛羊想不想死?你们将其圈养,喂其食,诛其身,烹其肉,可想过牛羊也会将你们当做灭其族的妖孽!”

碧湖话音刚落,指责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派胡言!你这个妖孽此刻居然还在巧言狡辩,为自己的罪行开脱!牛羊皆是上天赐予的食物,我族自当感恩;圈养是先者智慧之遗存,我族自然传承,岂容你在此诋毁?”

“就是,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岂容你在这口出狂言!”

碧湖的目光环绕了一圈,看着一张张紧张的脸,视线又回到中年人身上:“哼,人又多光明磊落?你们杀生续命,就会找个合理的理由将罪孽一笔勾销,到我这,就变成了“一派胡言”?可笑,当真可笑!

我无错,我亦无罪。我跟你们一样,只是为了吃饱,只是为了活着!若连活着都是一种错,那你们也有跟我一样的孽,你们都要跟我一起死!”

碧湖双目赤红,用食指蘸了嘴边流出的鲜血,巨大的灵力在指尖消耗。那指尖的血液好像有了生命,好似一条红色的丝线,源源不断地从碧湖的指尖流动出来。

它们好像长了眼睛,以极快的速度伸长到一众人的面前,有的钻进了耳朵,有的钻进了嘴里,还有的钻进了眼睛。

张首座与方师父三两下砍断自己的红丝,回头看他的徒子徒孙。虾兵蟹将们都捂住头痛苦地哀嚎着,张首座见状立即拉着成恒川一起挥剑去砍红丝。

一双手上前推了成恒川一把,不知怎的,宝剑贯穿了碧湖的身体,流下一地的血。

他回身看去,楚淳溪的脸上荡漾着女干计得逞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原来天地间的自然对立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他现在知道了,不会再自欺欺人了。

第一次用脖子体会剑锋的寒意,确实很冷,冷到已经没有了呼吸。

碧湖死了,他也不会独活。说好要守护她的,临死也没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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