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冒雨靠近山崖,天光更亮了些,立在山崖东眺,闻听得波涛拍岸,鸥鹭嘶鸣,山崖下竟是一条大河川流不息。
水边正有一艘大船离开,船上有男有女,汉子们手上皆握着利刃,妇人们披发肉袒,令人恻然。
此时大船刚刚启航,余在山崖上看得真切,有个妇人缩手缩脚靠在船舷,她身上的银红衣衫与余妻芙娘昨日所穿相似,观其形貌体态,似乎就是芙娘。
余内心激荡,站在崖上腾空跳跃,拼命挥手,恍惚间,不知是否幻觉,船上那银红衫子的妇人仿佛看见了山崖上的动作,抬眼怔怔朝着我这个方向望着。
余恨不能一步跨到芙娘身边,崖顶上有石阶朝底部蜿蜒而下,道路年久失修,丛生的藤蔓缠得满坑满谷,阻挡着我的脚步。
待我跌跌撞撞走下山谷,来到水边,大船已经开出一箭之程。
丛荻间忽有人棹小船唤吾:“先生,大王命我在此等候,大王故无恙,已在前头舟上先行。”
余愕然望去,舟上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摇橹至水边,相视惊道:“你不是军师,你你是何人?”
余嗫嚅着,刚要开口请船家载我追赶前面的大船,舟上人飞速掉头离岸,瞬息不知匿于河中烟渚卢荻何处,杳然无迹也。
大船渐行渐远,余自忖无法追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大船上依稀有个银红色的身影爬上船舷,纵身一跃,河水激起道道涟漪,不久即平静如故。
大船没有停留,径自快速驶向远方。
余大怮,失声痛哭,明明已近在咫尺,却突然天人永隔。
天地无情,寸心欲碎,绵绵此恨,何其有极。
余痴痴独立水边,今夕何夕,不知细雨何时骤停,又不知太阳何时升起又落山。
忽尔一夜,余梦中见芙娘被掳走之时,口唇微动,轻轻说道:“云客。”
余猛然醒悟,原来那日芙娘说的是“云客”,云客道法高深,是我亲眼所见,有了他的相助,芙娘还阳也不无可能。
只是,当日云客在翠华村别庄布下结界后,就消逝不见,大约已是回到交趾了。
余遂下定决心,哪怕万里之遥,也要去交趾寻到云客。
李逊之的《荷香楼忆语》到此戛然而止。
王恒与小才面面相觑,故事显然并未结束,这位李秀才后来的遭遇,他是没有记录,还是稿件迷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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