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0月16日,小雨,如日记式的开头。
刚下过雨的济州,天空还是半边阴半边晴的状态,湿漉漉的马路此时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雨后的天空,在偶有雨靴踩过的时候泛起阵阵涟漪。
被雨水打落的树叶随波逐流,渐渐被水流推到了下水道的附近,湿润地堆叠在了一起。
此时,在城南高中的校门外,校长、副校长和教务处主任站在一起,同时出现的还有高一的级部主任以及高一一班的班主任。
五个人沿着长街向右边看去,就见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入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来了,是不是那辆宾利?”
二班的班主任难以置信,心说你爹也是个非主流?
不,不对,他特么留这一头长发不会是白嫖我理发券给他爹用的吧!
作为北部的一个小县城,此时的气温其实已经开始高了起来。
但高冷的大小姐觉得枯燥的人生似乎多了些事情可做,于是心情也随之好了一些。
只是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一班后门和二班后门的区域,一步都不会多。
“感觉她也不太正眼看人呢。”
房间里的水晶吊灯没有开,唯一发出亮光的是那台像是花藤造型的小台灯,灯光倾斜而来,将她的双眸染得金黄。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主动逛出了教室,而这一晃而过的倩影,着实让走廊里安静了几分,只觉得满眼惊艳。
“要多笑一笑,可能会显得平易近人一些。”
“她数学差一点就满分,这个科目的拉分太多了。”
“大小姐,我要将您的成绩单拍下来发给夫人了,可以吗?”
半晌之后,作业写完,冯楠舒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轻轻打开金属锁扣。
等回到教室,那只笔就被取出来,被按出一阵咔嚓咔嚓的轻响。
有人通过走廊的窗户,看到穿着碎花洋裙的冯楠舒款款走进了学校,然后到了明德楼的二楼,进入了第五考场。
此时门口出现一个小黑胖子,冲他一阵招手,喊他去厕所,而男生也立马跟了出去,匆匆地消失在走廊中。
但很快冯楠舒就察觉到了背后有人,回头看了曹静一眼,轻轻叫了声老师,又恢复了那副呆呆的表情,迈步回了教室。
“厉害。”
“眼睛空空的是吧,好像失焦一样,我就坐在她后排,都不怎么敢打招呼,感觉挺高冷的。”
学习好,长相绝美,家庭背景神秘,无数闷骚的少男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
她是一班的班主任,但同时也是一二班的语文老师,城南高中的班主任基本都是这个配置。
“你就是认错最积极,但死活不改,我记得我上次已经逮住过你一次吧?你说没钱,我给了你学校发的理发票,你头发没剪,那张理发票呢?”
“玩完回来再骑,学校还有车棚呢,网吧门口可没有。”
冯楠舒把日记写好,锁紧了抽屉,像是锁起了自己一样,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想象商业步行街的样子。
但现在看来,大小姐的新生活完全不像是他想的那样乐观。
“和二班的楚丝琪比呢?”
随后的几场考试都进行的很顺利,但两个人仍旧保持着陌生人的默契感,并没有说过话。
整个高一的男生去了一班后一看一个不吱声,回来之后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走。”
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大小姐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内心当中充满了担忧。
【我们太太不希望她被同学打扰】
校长笑脸盈盈地开口:“能有冯小姐这样的学生是我们城南高中的荣幸。”
冯楠舒看着他没挪步,于是抬头傻傻地看了他一眼。
虾仁杂蔬焖菜,番茄豆腐菌菇汤、一小口米饭,和从前并无区别。
如果按照当前的速度,雨珠滚落到最下方可能还需要一分钟,但随着另一颗的汇入,这颗雨珠仿佛不堪重负一样,咕噜一声就滚了下去,只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渍。
冯楠舒在秋高气爽的操场上溜溜达达地,裙角被晚风所摆动。
伴随着早起的晨风和自习课后的晚星,日子过的古波无澜。
“是不是喜欢穿黑色小皮鞋那个?长发及腰的。”
旁边有人在聊八卦,说江勤喜欢楚丝琪,她也会晃晃悠悠地凑近,悄悄听上一两句。
“怎么从沪上忽然转学过来呢?那边的教育环境和咱们济州比怕不是天上地下。”
但冯楠舒转学后的第一次月考,他就被挤到了第二。
随着冯楠舒的落座,整个教室的目光都随着她转移了过去。
后妈说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希望她可以离开一段时间,然后她就被送到了这里。
因为是下雪,还是周末,学校附近的网吧很火爆。
月考成绩公布的下午,黄昏的日落格外灿烂。
“肯定是了,三百多万的车,别说咱们县了,估计到了市区都见不到几辆。”
随后的日子里,高中生活复归于平静。
冯楠舒鼓了下粉腮,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后桌。
“我已经不想再一个人了……”
“但我不会交朋友,母亲也不让养小狗。”
“可能是个私生女……?”
当然也有些例外的,眼神悄默声地就飞到了别人的试卷里,对自己的试卷不感兴趣,但却觉得隔壁同学的卷子很香。
只见在纯白的学校走廊里,冯楠舒穿着一件碎花长裙,高扎马尾,眼眸清澈地出现在了门外,似乎有点想往二班走。
冯楠舒回到了一班,仍旧那样的乖巧而沉默,只是笔袋里多了一只经常拿出来咔嚓两下的笔。
彼时,她的眼神沿着跑道朝着西面而去,落在了那个叫江勤的人身上,然后眯着眼睛悄悄观察。
不过走到二楼的时候,曹静忽然停了下来,就看到冯楠舒正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向一楼看着什么,那双清冷的眼眸好像忽然多了点活气一样。
就这样,时间一晃来到了冬日,济州迎来了五年未见的大降雪。
冯楠舒哒哒哒地跑上了二楼,顺着走廊的侧窗看见少年跑出去的身影,轻轻点地的脚脚忍不住晃了一下。
2007年,将要决定高二分班的摸底考试在城南高中举行,在很多人的眼里,如无意外,这次摸底考的榜首应该还是冯楠舒。
漂亮的社恐小妞在心里演练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起身把老师叫醒的本事,于是伏在桌上,傻傻地看着时间的流逝。
冯楠舒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嘴角往上推了一下,最后果断放弃,陷入了到了沉默当中。
“但我觉得大小姐好像比以前开心了一些啊。”
深的应该是刚踩不久,浅的应该是被后来的雪所掩盖了。
众人张了张嘴,有些惊讶。
“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好朋友,或者一只小狗也行。”
“大小姐忘了么,太太说过的,真正的名媛是不会被食欲所左右的。”
那就是学神少女。
于是窃窃私语声不停,满教室都充斥着好漂亮的感叹。
“今天偷听到同学说商业步行街的事情,感觉很有趣,她们约好一放假就要去那里玩,希望我也能有机会去看看,但是我不认识路。”
桌面上有一张草稿纸,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丁老头,还有一个被反复涂黑了笔画的忍字。
这也是课业沉重的高中生活当中有但不多的一丝放松时刻。
冯楠舒从城南高中的校门走出来,坐进了宾利的后排座,如同一只没有表情的精致娃娃。
而且除非是上厕所,否则她从不会出现在教室之外。
“您是李秘书。”
冯楠舒从厕所回来,刚走到楼梯的中间平台,忽然就看到有个男生嗖地跑下了楼,眼前的刘海随着落地的动作一阵晃荡。
“济州是个小地方,班里人也多,跟大城市肯定没办法比的,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就好了。”
而坐在第三纵,倒数第二排的冯楠舒已经做好了考试的准备,下一秒却看着空空的笔袋,张着小嘴儿傻了好久。
但下一秒,让人没想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大家都知道,她是从沪上转学来的大小姐,而这种表现则无限地加大了她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感。
两个小时之后,钢琴课结束,她站起身来到了餐桌前,家里的佣人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
于是刚才还在犯困的瞬间就不困了,已经睡着的甚至都被叫了起来。
最关键的是,每天放学,冯楠舒都会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保镖接到那辆三百多万的车上,更让人觉有些难以接近。
每一次,他们都能看到冯楠舒都安静地坐在课桌前,有时候在熹微的晨光中,有时候在火红的夕阳下,如一抹清冷的月光,柔静而乖巧。
不过没等二班的班主任出声,江勤早就一溜烟地跑去厕所了,狗狗祟祟的身影缩头缩脑的。
她的世界很小,里面的那些建筑与风景几乎全都是靠自己想象出来的。
“不知道怎么交朋友,但是找到了好玩的事情。”
在只有她一个主人的家里将房门反锁,这其实是个挺奇怪的行为,但对她来说,好像只有这样做,空泛的心里才能稍微有些安全感。
冯楠舒默默地呢喃一声,然后忽然靠在车窗上望出去,就见一个御风的少年骑着单车在马路上飞驰而过。
这样的偶遇,注意,其实对冯楠舒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也并不存在任何意义。
对面的那个小黑胖子明显已经捂住了脸,苦苦哀求他不要说了,但没有任何卵用。
因为她虽然看了两眼榜单,但好奇的目光却总是顺着二班的后门往里面溜进去,似乎在找人一样。
周五时分,一班和二班的体育课上,落日的余晖比画里更动人。
冯楠舒喃喃自语着,明显有点小慌。
“嗯,除了回答问题基本不说话,属于很难接近的那种。”
我,要暗恋她!
“你也见过?”
在那片纯白的雪地里,一个小黑胖子冻得哆哆嗦嗦的,不断跺脚,而他旁边则有个不断对手掌哈气的少年在一丝不苟地堆着雪人。
不过缺点就是时间太短了,以至于很多人都有些遗憾刚才没能多看两眼。
那座孤岛也许并不好看,也许离你很远,但它总算是个锚点,总算有着与那灰暗的人生不太一样的地方,在你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成为一个念想。
听到这句话,冯楠舒轻轻抬头:“我可以养只小狗吗?”
深秋季节的黄昏之下,龚叔开着车往回走着,路上忍不住小声地说了一句。
冯楠舒这样的颜值简直是先天早恋圣体啊,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说不定她很快就会成为被追求的对象。
曹静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给大家介绍了一下,随后把冯楠舒安排在了第二排。
而等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之后,这次短暂的考场交集也随之结束了。
“听说没有,一班来了个转校生,像明星一样漂亮。”
男生三步并做两步,刚到一楼,就被二班的班主任堵在了大厅,风风火火的架势戛然而止。
不过当后面那个男生拿起她的试卷时明显愣了一下,甚至还翻过来看了一眼,似乎是为了确认一下是不是整份试卷都没字。
“大小姐最近在学校里交朋友了吗?”
刚回了教室的冯楠舒忽然又悄悄地晃了出来,然后背着手走到了二班的后门,在人较少的地方站定后看来看去。
此时,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位穿着香槟色西装的女人走了下来。
高中生活通常都是无聊的,日复一日的,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忽然出现一位美女转校生,这可太顶了。
“诶,骑车子啊!”
有些颜值是值得一见倾心的,尤其是在十七八岁的青春期,少年们很难不为纯洁而高贵的美色所心动。
“你们班的冯楠舒,一直都不说话吗?”
“卷面整洁的最起码值五分。”
因为一班和二班紧邻,所以偶然的擦肩虽然短暂,但次数却并不算少。
随着传闻的越来越多,很多其他班的男生都忍不住去一班门口晃悠。
随后,一行人进入到了教务处的办公室,开始办理入学手续。
男生念叨一句,从后面的桌上拿了只笔放在了她的桌上,然后一路将前面的试卷收齐后交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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