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们剁了喂狗!”

“恶有恶报,看来你们的老话很有道理!”

“他们的确该死,可是……”

“可是什么?”

“我曾跟三郎说过,想要回去找这二人算账,三郎说,河南饥荒,村子里饿殍遍野,即便没有饿死,肯定也已出去逃荒去了。”

“他说的是实情,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听了也就过去了,”云栖思索着片刻后,又道:“可是有时一个人静下来时,细想着,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为何这么想?”

“当时太子建成率大军与刘黑闼两军对峙于昌乐,昌乐方圆百里残垣断壁,十室九空,他是商人,那里不但没有生意可做,还要时刻冒着生命危险,我想不通。”

诺德冷笑着:“这的确很奇怪,也许他的出现并非为了生意。”

“他说经过村庄时想收几个丫鬟使女,可在洛阳时,我私下了解过,他的商队只带了一个人回来。”

“就是你?”

云栖点了点头。“那是我来到大唐的第二天,如果他的出现是为了我,他又如何知道我的存在?”

诺德想了想,“你说过先在李元吉军中住过一晚。”

云栖皱起了眉,“难道他跟李元吉是一路的?”

诺德冷笑一声,“想要知道那丑汉的死因,却也容易。”

“可是他已经死了!”

“他的肉体的确已经消亡,然而,他最后一刻的意识仍然留存,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他的死因。”

夜已深。

夜色迷蒙,雪花纷扬。

荒无人烟、残破不堪的村落,忽然响起一阵密如雨点般的马蹄声。

十余骑快马,冒着风雪疾驰而来,在一处仍旧亮着昏黄灯火的独门小院外停住。

丑汉早已等候着,打开柴门,殷勤地将来人迎进小院。“大官人请进。”

七八个身着黑袍、全副武装的人悉数走入小院中。

为首之人身高八尺有余,披着黑色连帽斗篷,面罩黑纱。

雪风呜咽着卷起大片的雪花,那人巍然矗立,任由雪片落满一身,莫名地透出一抹阴沉森冷的味道。

看到他的那一瞬,云栖浑身一震,心里隐约有不安的感觉。

那人虽蒙着面,然而,对云栖来说,这数月以来一同弈棋,一同品茗,一同读书,一同抚琴……许许多多的一同,即便用眼角扫一眼他的背影,就知道是他。

老妇用衣角擦了擦手,从怀里摸摸索索地掏出画像递了过去,“大官人,您要的人已经到手,毫发无损,按照您的意思,用了迷药,人已经睡着了,这一觉没有三天醒不过来。”

那人看似满意,道:“南阳鬼母果然手眼通天,没有找不到的人。”

老妇揉着皱巴巴的眼角,上前,絮絮地抱怨着:“大官人,这小妮子甚是难缠,将我儿打伤,还险些要了他的性命,您原先许下的五百两银子,怕是不够。”

那人鹰眸锋锐,寒着脸冷冷道:“你要多少?”

老妇腆着笑,“不是老身不守规矩,不过就是再添点琐碎银子,我儿受了伤,伤筋断骨一百日,这三个月里,每日都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不能干重活,全靠我老婆子养活,我们也不贪心,再添个三五百两银子就够了。”

那人挥了挥手,立在身后的手下解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掏出十锭沉甸甸、黄灿灿的金元宝,冷哼一声,“这是一百两黄金,足足一千两纹银,够了吧?!”

“啊,”老妇笑逐颜开,来回搓弄着双手,欢喜道:“当然,够了够了,大官人,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手一点儿都不含糊,老身感激不尽啊!”

说话间,浑浊的老眼瞥了一眼丑儿,眼神示意。

丑汉心中高兴,虽长着一副侏儒身形,行动起来却麻溜,转眼间已将云栖从屋里背出。

那人垂目,望向伏在丑汉脊背上的云栖,伸手,一把将她扛到肩上,仔细吩咐手下:“把她的随身物件都带上,一件都不能少。”

“是。”

眼见黑衣人转身离去,丑汉心花怒放,从怀中的包袱里,掏出个金元宝,看得双目放光,伸手抚摸着,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倏而凝结,丑目圆睁,怀中的金元宝跌落在雪地上,发出“噗噗”几声闷响。

一把利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剑拔出来的时候,还带着血。

那人立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鲜血一连串的从剑尖上滴落,恰巧落在满地黄灿灿的金元宝上。

雪片横飞,北风怒号,密如雨点的马蹄声渐远,马队已消失在雪幕里,只是在身后留下了一片火海。

如果云栖的身体尚未分离,她此刻的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投向西方的夜幕,眼神忽然之间变得辽远起来,琢磨不透。

许久许久,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低低道:“他对我的恩情与爱慕,想来都是算计,他的世界,除了他自己,便只是其他,在他的心目中,我不过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其他罢了。”

此刻她没有泪水流下,然而心里却觉酸楚,没有多说话,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独自舔舐伤口。

诺德感受到了她的痛苦,缓缓道:“你为什么不去听听他心里真实所想呢?也许,这只不过是你自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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