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为了“求知”或“有用”才读书,这是一种生活的需求,就本质而言,无非是对大脑皮层的一种无害的、温和的刺激。心为形役,谋生之余,总得找点乐子,否则的话生活太过苦闷。周作人说“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父亲很喜欢这段话。父亲还说,“人到中年百事衰,泰戈尔说鸟的翅膀系上黄金就飞不起来,如果真是黄金也就罢了。”对此陈四平深以为然。

他不像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不知不觉,他变得越来越像父亲。

第二天陈四平换了身干净衣服,骑自行车去往泗水中学,被门卫拦下问了几句,得知是找图书馆丁老师,手一挥放行,关照他把车停在车棚,校内不能骑车,只能推行。松江中学没有这样的规定,对此陈四平觉得不能理解,如果自行车必须推行,那么汽车呢?不过入乡随俗,他没有多说什么。

停好车,陈四平在泗水中学的校园里走了走,认认路。学校的布局都差不多,不过泗水中学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工地,掘得坑坑洼洼,有点“望山跑死马”的味道。陈四平绕了个大圈子才来到图书馆,丁正新戴着口罩正在收拾东西,图书已经差不多搬空了,剩下电脑、书立、文具、书刊、盆栽什么的,都是私人杂物,堆得满满当当,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陈四平跟舅舅打了个招呼,丁正新递给他一个口罩,告诉他校园整体改造,施工队下午正式进场,图书馆还剩下一些个人物品,今天要搬空。说话间工夫,保安推着一辆小三轮停在图书馆门口,陈四平帮舅舅搬东西,他力气大,来回几趟就装满了车斗。

路不好走,保安蹬车,陈四平在后面推,注意不让车轮陷进沟里翻了车,丁正新留在图书馆歇口气,等他们回来拉第二趟。

陈四平不善言辞,闷头推车,保安也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二人把一车杂物送到储藏室,顾不得喘口气,轻拿轻放,一起动手,很快就干完了一趟活。回去路上遇到保安队长,挺神气一个中年人,高高瘦瘦,腰背挺得笔直,有军人的风范,问了几句,挥挥手让他们抓紧,工程车马上就要到了。

陈四平心生好奇,抽空问了问蹬车的保安,果然,队长是转业军人。

忙活了一个上午,丁正新递给外甥一瓶水,让他歇歇。光杆司令不好当,有陈四平帮忙,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轻松了很多,丁正新下意识琢磨起图书馆的人事安排。原本的几个馆员老的老病的病,派不上用场,顾横川是邹主任看中的人,十有八九会去教务处,光有外甥帮衬,人手还是不够。

陈四平一头汗,一身灰,咕咚咕咚喝着水。丁正新看了看手表,差不多是中午了,他叫上外甥出去吃个饭,随口说起新学期的安排,图书馆人手不缺,但能顶事的少,他要有吃苦的思想准备。

陈四平满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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