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所长调了下后视镜,他已经看过了验尸报告,轻轻咳嗽一声,主动问起陈四平母亲的年龄和衣着。陈四平有些迟钝,充耳不闻,丁正新看不过去,侧转身拍拍外甥,和颜悦色重复了一遍。陈四平这才回过神来,干巴巴说了几句,迟钝而木讷。赵所长心中大抵有数,朝丁正新微微摇头,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但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去,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丁正新暗暗叹了口气。

认尸的过程乏善可陈。母亲躺在冷柜里,口鼻周围留下泡沫痕迹,皮肤苍白皱缩,有淡红色尸斑点,上臂和大腿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指甲嵌满了淤泥。她的面目跟活着并没有太大差别,丁正新虽然很久没见过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四平在验尸报告上签了字,手抖得厉害,名字歪歪扭扭。

除了丁正新外,陈四平在泗水城没有旁的亲戚,他也不打算设灵堂,人死如灯灭,没有人吊唁的灵堂形同虚设。他拜托舅舅联系火葬场火化。

丁正新对此没有异议。过去十多年里,他亲手送走了父亲和母亲,送走了丈人和丈母娘,一回生二回熟,丁正新对泗水城的丧葬习俗谙熟于胸。葬礼是做给活人看的,寄托哀思只在其次,事实上也没有那么多哀思。既然陈四平只有他这么个舅舅,一切从简也无可厚非。

大过年的,农历初一、初二火葬场暂停火化业务,赵所长答应帮忙打个招呼,初三一早送到火葬场烧个“头炉”。

回到家已经将近12点,陈四平没有开灯,独自坐在黑暗中,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回想起过去种种,觉得肚子有点饿。他煮了一锅泡饭,就着剩下的熟菜唏哩呼噜吃下肚,把碗筷泡在水槽里,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上下里外都换掉,脏衣服丢进洗衣机。

年初二陈四平整整睡了一整天,睡得昏天黑地,睡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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